姜棠一句“侍郎之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眉心缓慢地拧成一团。
慢吞吞问宋晏容:“她这话是不是不该现在说?……咦,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的?”
说完,她轻啧一声,撑着宋晏容的胸膛将他推远了些,在他旁边坐好。
宋晏容看她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唇线一扬,才不紧不慢看向姜棠。
漆眸深不见底,微微透出几丝犀利。
姜棠垂着头没有看他,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不把事情闹大,回东吴后,阮眠眠还会整日跟容哥哥在一起。
只有把她跟容哥哥分开,才好对付。
楚帝闻言颔首:“原来是侍郎之女。”
他没做过多反应,往日回忆被阮眠眠的出现勾起,他十分黯然伤神,一个劲儿地喝酒。
阮眠眠跟他干了杯陈酿,脑子晕晕乎乎,自心底升腾出莫名的快乐。
她看上了桌上摆着的梅子酒,抿了一口又一口,觉得十分清甜好喝,根本停不下来。
她脸颊泛着好看的薄粉,眼神迷离,模样有几分少女的娇憨,根本不像平日里一点就炸的炮仗。
宋晏容慵懒地瞧着她,看得津津有味。
他拉了下她的衣裳,掀唇逗弄:“我是谁?”
闻声,阮眠眠缓慢朝他看去,看清后利落抽回自己的衣袖,用鼻音重重朝他哼了一声。
宋晏容喉间发出闷闷的低笑。
南楚风气开放,酒过三巡,群臣尽是喝醉失了态,互相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有更离谱的见姬子翩翩起舞,跃跃欲试起身大展身手。
场面气氛高亢,说句群魔乱舞也不为过,东吴人规矩地坐在席位上,目瞪口呆。
楚帝喜好诗酒,喝得尽兴了便要拉着人吟诗作对一番。
他点了几个文臣,说出上句让他们来对。
阮眠眠跟这种文雅之事向来不沾边,自己酒壶中的梅子酒喝完,瞄上了宋晏容的。
趁宋晏容不注意,她一把将他的酒壶夺了过来。
男女的酒并不相同,阮眠眠被气氛感染,舌头有些发木,只觉得除了有些辛辣外并无旁的分别。
“刘太傅作的诗,忽然让朕想起母后多年前的佳作。”楚帝咂吧着口中的酒,拔高音调道,“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能对上,今日东吴友人在此,可有喜好诗句的在里头?”
“若能答上,朕重重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林竹暗中给姜棠使了个眼色,忽然道:
“户部尚书家的姜小姐就是东吴有名的才女,陛下尽管出题便是。”
姜棠起身朝龙椅上盈盈一拜,楚帝眯眼看了看,忽去寻找阮眠眠的身影,见她对此事无动于衷,难免有些失望。
楚帝想了想,道:“上句是,落日见秋草。”
姜棠不假思索:“清风拂夏荷。”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将诗句对仗工整,可见在诗书上造诣不浅,南楚人目光纷纷向她投去,带有赞许。
可楚帝却轻叹口气示意她落座,轻轻摇头:“对仗固然工整,可寻常写景的诗句数不胜数,如何谈得上佳作。”
“落日见秋草,明月照古松。落日见秋草,朝霞映春花……”楚帝一开口,就说出多年来众人各种各样的答案。
姜棠固然有造诣,但这样一比,就显得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
宋晏容收回眼,眸中略过几许深思。
想起方才二人下棋时候隐约听见的对话,他抬手拿下阮眠眠手中杯盏,推得远了些。
阮眠眠扁着嘴负气看他,注意力从喝酒一事中剥离,像结界被打开了般,楚帝的话缓缓传入耳朵,被大脑消化。
她越听,眉毛拧得越深,楚帝所说在她耳中仿佛是“床前明月光,汗滴禾下土”、“春种一粒粟,天涯若比邻”。
阮眠眠龇牙咧嘴,觉得强迫症犯了似的,气得心突突跳。
终于,她忍无可忍拍桌而起:
“落日见秋草,暮年逢故人!!”
话落,方才吵吵嚷嚷乱作一团的大殿瞬间针落可闻。
众人重复着阮眠眠对的下句。确实跟楚帝方才说的那些不同。
下一秒,楚帝也拍案而起:“好!!”
他一个好字震耳发聩,阮眠眠本就站不太稳,被吼得直接跌坐下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屁股下的垫子比刚才更软了些。
楚帝喜形于色,手颤抖着指着阮眠眠:“是你!小世子妃!”
宋晏容扶起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阮眠眠,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语气略带歉意:“陛下见笑,她喝醉了。”
楚帝目光缓滞,凝神看去,果然见阮眠眠不省人事,忽地朗声大笑起来。
“对得好!朕要……朕要收她为义女,就封她为……暮秋郡主!”
下头众官都已喝多,不管楚帝说什么,只要气氛到了,就是没听清受也跟着附和。
少数有清醒的,像和月公主,满脸怨愤不忿,想出言劝阻,却被醉醺醺的穆吟风扯着胳膊从座位上拉起来,加入奇怪的舞群中。
“看在暮秋郡主的面子上,朕要多借给东吴一万石粮食,小德子,让户部这就去准备!”
不顾使团或震惊或欣喜的神色,宋晏容垂眼看着怀中少女。
她已然睡了过去,细密的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荫翳,唇瓣上沾着残留的晶莹酒渍。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宋晏容掐了掐她的脸蛋,心想,
这应该也是她向往的,“变牛逼”的一种吧。
第84章 姑奶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直到宴席结束,阮眠眠也没有醒。
大殿到宫门口还有一段路要走,夜里温度不比白天,阮眠眠醉了酒吹不得风。
宋晏容脱下外衫罩在她身上,将人拦腰抱起,步伐稳健。
没一会儿,萧宁暄表情十分复杂地朝他凑近。
此次出使任务完成得出色,多出的一万石粮食能更好地解决饥荒,他自然喜悦。
可今日宴上阮眠眠和楚帝闹的这一出,让他觉得……实在玄乎。
一向八面玲珑的萧宁暄难得不知如何开口。
“……她真是户部侍郎家的?左侍郎还是右侍郎?”
宋晏容嗓音散漫:“刚上任不久的阮侍郎。阮眠眠是他的嫡长女。”
萧宁暄讶异之后便是恍然:“怪不得她跟锦婳走得那么近,原是姐妹……可阮家嫡长女,本王记得是……”
他目光落在阮眠眠脸上。
想起初次见面是在宫宴上,阮眠眠打碎陈贵妃琉璃盏的那回,小姑娘出落得像小狐狸一样狡黠动人,一如眼下,没有半点痴傻的影子。
这如何能认出来?
回想来南楚路上的细节,萧宁暄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堂堂三品官员嫡长女,怎好让人跟在他个大老爷们身边,岂不毁人清誉?
宋晏容勾唇,眼底闪过嘲讽的光:“接她来晋王府治病,阮建川不让我说。”
萧宁暄一怔,随后了然,又问:“可……可你这是做什么!?”
“……”
宋晏容笑意微敛,紧了紧手臂,越过他快步向前走去,不想作答。
做什么?
阮眠眠本该死在他手里,因他的一己私欲,她被迫留在他身边。
一开始他说等腻了就杀了,变成现在他舍不得。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人心烦。
身份被捅漏了,他也有一万种手段将她留下,鲜活的小野猫变成折翅的鸟儿,他狠不下心。
只能顺姜棠的意思,回京后把人送回去。
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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