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初四,春风和煦,杏雨梨云。
此刻我正坐在宋朝辞和许清雅的婚礼现场。
神父念完了祷告词,神情庄重地看向宋朝辞,问:
「新郎,你是否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而无数光线汇聚之地,男主的目光始终只凝在许清雅身上。
眉眼缱绻而温柔。
他闻言,稍稍勾了勾唇角,轻声道:
「我愿意。」
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何其珍重的誓言。
何其令人动容的场景。
如果随后响起的他的心声不那么聒噪的话。
「什么破婚还得本霸总亲自来结。」
「我不是特别有钱吗!为什么不能滴滴代娶?」
「钻戒挺漂亮,如果对面的人……是她就好了。」
「话说老婆应该已经到了吧,这会儿会不会正躲在台下哭呢?」
谢邀,哭你爹。
我撇撇嘴,百无聊赖地伸手叉了块儿水果。
「唉?」
「怎么感觉许清雅好像也不是特别乐意结这个婚?」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都。」
我本来因为等着看热闹而一直挂在脸上的耐克笑消失了。
手里的钢叉和乌梅番茄一块儿掉到地板上。
「啪!」
极清脆的一声响。
还真让这小子给看出来了。
许清雅,的确也不乐意结这个婚。
7
时间推移回婚礼前三个小时。
我从地铁站里出来,撑着伞穿过滨江旁边湿漉漉的小路,在滨江南路和北路的交叉口附近偶遇一个烧烤摊。
然后被摊主狠狠吸引住了视线。
目测 185 以上,肤色冷白,双眼皮。眉眼被摊位上不断升腾而起烟火气渲染出了无边的温柔,握着铁拳的手指修长白皙又丝毫不失力量感。
很难不心动。
我收起伞,点了三个兔头,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近距离地欣赏美颜。
余光里,却突然感觉有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你在吃兔子?」
那声音里两分意外三分疑惑四分难以置信还有一分痛彻心扉。
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是个圣母心泛滥的爱兔人士,于是头也不抬地回怼:「怎么着,你很同情它?」
「那你这样,你坐飞机到罗马达芬奇机场,然后坐地铁 a 线(红线)到 Ottaviano San Pietro 站下车,按 St Peter's Basilica 的指示牌大概步行 15 分钟到圣彼得广场,再跟着广场的队伍排队,旺季可能要 1 小时,进圣彼得大教堂,里面有米开朗琪罗的成名作,圣母玛利亚抱着耶稣的雕塑,用锤子把圣母敲掉,你坐上去抱耶稣。」
对面:「……」
系统刺耳的机械音弹出来:「警告!OOC 警告!宿主生命值-2。」
我:「???」
!!!
我直接再接再厉: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悲悯众生吗?不喜欢当主?」
「也行。那你这样,你买张机票去四川,到双流国际机场,找到一个叫乐山的地方。双流机场客运中心有到乐山的车。从双流机场坐民航大巴至终点站下车(8 元),坐人力三轮车去新南门汽车站(5 元)成都至乐山的班车(35 元),乐山汽车站有公共汽车到大佛景区大门(1 元),坐动车到乐山站下(7 元),坐 3 路公交去大佛景区。到乐山了,那有个大佛,你让他起来你坐那。」
对面:「……」
「你他妈能不能别叭叭了,不是兔子的事儿。」
「沈以初,」她一字一顿,叫出我的名字,「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终于从一下子被系统扣了好几分的激动里回过神来,抬眸去看她。
于是——
见到许清雅一袭惹眼的白纱,单手拿着捧花,格格不入地站在路口烧烤摊油腻腻的木桌前面,站在我面前。
春日傍晚的风混着细雨,沾湿了她柔软的发丝。洁白裙摆荡漾着细碎微光。
我眉心跳了跳。
此时距离许清雅和宋朝辞的婚礼开始只剩不到三小时。
而她却以这身装扮,出现在了这里。
此情此景。
我只能联想到四个字:
「落跑新娘。」
8
我用筷子戳一戳兔头,又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啤酒,挑眉,笑着问她:「你说的帮个忙,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逃婚吧?」
不出一秒,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脸上。
因为许清雅不仅没如预想中那样反呛我,她还点了点头。
「雾草你玩儿真的?」
「我看起来……」她迟疑道,「很像在开玩笑?」
我摇摇头。
有一说一,不像。
她看起来就像是认真的。
认真地要逃婚。
虽然但是……
「你拿的不是绿茶女二剧本吗?」
「怎么你也不照本儿演了?」
许清雅蹙眉:「念叨什么呢?」
我摆摆手:「没什么。」
「不过你为什么不想结婚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她垂下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宋朝辞。」
我问:「那他是谁?」
话一出口才觉得冒犯,刚想说如果她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算了。
就看到她伸手指了指身后:「是,那个人。」
这个方向……?
「哈?」
她眼睛盯着盘子,接着道:「就是帮你烤兔头那个。」
所以许清雅要为了一个滨江路口卖烧烤的逃宋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婚。
我垂眸不语。
许清雅试探问:「不行?」
我道:「妥了!」
「你先回去,别被人发现不对劲。」
没什么不行的。
我掺和热闹从来不嫌事儿大。
10
西杉大道 235 号,旧礼堂。
婚礼仍在进行。
神父念完祷告词,在得到新郎肯定的回答后,目光转向许清雅:
「许清雅小姐,你是否愿意嫁宋朝辞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生命终结?」
好半晌,却没等来应答。
神父于是低声催促:「许小姐?」
钻戒折射出璀璨华光。
许清雅仍是死咬着下唇,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那句「我愿意」,她势必说不出口。
我扫了眼腕表,差不多了。
下一刻。
在全场尽皆屏息的静默中,所有人视线都骤然间一暗。紧接着,礼堂里的一切光线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点一点侵袭,蚕食,直至彻底消逝。
人群开始慌乱并且躁动起来,工作人员在黑暗里着急地维持秩序,有手机电筒的光星星点点地亮起。
一片混乱中,我看到许清雅拎着繁复的裙摆跑下台。避开人群,从礼堂后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我追随着她而去的视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纯白色的一点残影。
系统:
「监测到宿主存在严重 OOC 行为!生命值-3。」
11
剧情使然,在发现许清雅离开以后,宋朝辞一定会追出去。
我尽力忽视脑子里一声高过一声的系统提示音,匆匆忙忙地跑上台子想拉住他。
在行将碰上他手腕的前一刻,动作却生生顿住。
脑子里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尖锐更急促。
但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那提示音停下。
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堪称平静的语调:
「监测到重要人物完全脱离主线,系统将提前开启关键剧情点。」
我顿感不妙:
「什么东西?」
「即将进入剧情点:失忆。」
随着最末一个字说完,礼堂天花板吊灯上的水晶装饰毫无预兆地突然落下,直直朝我头顶砸下来。
怔愣间,猝不及防被人拽着手腕拉了一把。
于是手臂堪堪和那坠落的水晶于半空擦过。
再下一秒,我眼睁睁看着它和地面相撞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映着手电筒细散的灯光,亮晶晶地撒了一地。
半晌,宋朝辞猛地松开握着我的手,偏过头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抱歉。」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监测到宿主存在躲避关键剧情的行为,生命值-3。」
好半天才从巨大的惊悸里回过神。
我难以置信:「你是打算直接把我砸失忆?」
「合着你这开启剧情点是物理开启啊?」
话音刚落,立刻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这回掉下来的是木质装饰画。
就砸在……距离我不到半步远的地方。
12
我后撤了一步。
宋朝辞似乎想来拉我,手伸出半截却又顿住,垂落下去。
然后他问我:「你怎么了?」
「别靠近我……」我对他摇了摇头,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人群跑出礼堂。
刚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耳边又传来一声炸响。
我吓了一跳。
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牵着一大束气球跑过来。
她指了指我脚边的地面,抱歉地笑了笑:「这个气球,我刚刚没拉好,不小心飞出来爆炸了。不好意思啊,没吓到你吧?」
原来……虚惊一场。
「没事。」我摆摆手,在心里暗想或许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后方忽然有人嘶声尖叫起来。
「那边的人,快让开!赶紧让开!」
视野范围的边缘处,有辆大货车正失了控地疯狂往人行道上冲撞。
行人匆匆避险,四散奔逃,尖锐的刹车声几欲刺穿耳膜。
好在刚才一直提着的心没有完全落回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捞过面前的姑娘,抱着她擦着车身滚到一边。
又是有惊无险。
她手一松,整束气球逃逸,飞了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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