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怜一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算是。”
“你这刚从药王谷回来,怕是还不知道京城出了什么事吧?”
“什么事?”
掌柜笑了笑,像是料到沈怜会感兴趣一般。
“王爷府的王爷,疯了。前段时间,王妃殒了,王爷还特地去了王妃老家,也没把遗体抱回来。三天后消息就传的满京城都知道,摆设灵堂,你猜怎么着?那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布置成了红色!问王爷为什么,王爷却说句因为王妃喜欢红色。你说说,这不是疯了吗?再喜欢红色,这等丧事,怎能用红色布置?”
沈怜心中一颤。
楚元拓去了自己老家?
红色……
她抬起双眸,望向了自己方才选中的那匹红纱布。
掌柜的看着沈怜不说话,以为是被这等荒唐事吓住了,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沈怜打断。
“皇亲国戚的事,少议论吧。”
沈怜勉强的笑了笑,对着掌柜说。
掌柜像是觉得面前女子无趣,便也闭了嘴,转身去忙活了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伙计拿出了沈怜定的衣裳,还余下一小块方巾红纱,沈怜便直接当做面纱用了。
她在这布匹店之中将自己收拾好,梳好了头发,便向掌柜的道过谢,径直出了店里。
京城里正是艳阳天,初冬的太阳并不刺眼。
她一袭红衣漫步在街道上,红色面纱半透明着,若有若无的挡着沈怜小巧精致的五官。
只有双清澈动人的双眸露在外面,洞察着一切。
第十五章 你当真要听?
天色渐晚。
沈怜并没有找到去处,她脑海之中还荡着方才在药王谷里,那位动人女子同自己说的话。
“该知道的都知道,没到时候。”
“去你该去的地方。”
这两句话现在就像是魔咒一般,牢牢的在她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街边的行人越来越少,沈怜眼瞧着夕阳落下,小摊贩逐渐变少。
方才那位女子,应该便是药王谷的谷主。
正当思绪混乱时,沈怜身后突然传来一身闷响。
她下意识扭头转身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了几个黑衣蒙面男人。
她暗道不好,趁着现在街道上还有人,沈怜加快了步伐往前走着。
黑衣蒙面人紧跟其后,沈怜眼看着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心中一紧。
下一秒,她随意的拉住了位男子,缓缓开口:“相公,终于找着你了。”
那男子相貌端正,气宇轩昂,看上去非富即贵。
身后的黑衣人见状便也退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谢过公子,方才遇见些麻烦。”
那位公子还没有些反应过来,刚想点头却瞧见了沈怜那双眸与藏在红色面纱之下的朦胧五官。
“沈怜……?”
那男子声音有些迟疑,还带着些问询。
沈怜闻声脚步一顿,有些不解的望向男子。
“我是苏尚卿。”
他已经完全的确定了面前的红衣女子便是沈怜。
而沈怜却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她先前设想的是换个身份活下去,却没想到这才刚开始便直接撞上了楚元拓的至交好友。
沈怜与苏尚卿并没有见过太多次面,不怪沈怜认不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
苏尚卿望向沈怜身后,双眉微蹙:“为何会有人追杀你?”
沈怜依旧不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苏尚卿更加担忧,他拉起了沈怜的手,不顾她的推脱径直将沈怜带向了一家隐私性极高的茶楼。
二人面对面的坐下,沈怜依旧是沉默。
“这里是我平日经常来的地方,很安全,你要说什么都可以在这里说。”
或许是苏尚卿的话让沈怜安心了不少,良久,她终于开了口。
“我没什么要说的。我只是想要脱困于那囚禁我的王府,可又是圣上赐婚,无法解除,除了求死,还能如何?”
“谁知我命大,被人救下。”
苏尚卿望着面前的沈怜眉目如画,身着红衣,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我有一事不解,想求你告知。”沈怜接着开口。
“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那位苏娇儿与王爷的事,我想求个明白。”
沈怜神色平静,她将悬在耳上的面纱摘下,抬眸认真的望向了苏尚卿。
而苏尚卿见状却是一愣,半晌,他突然无奈苦笑一声。
“还真是像啊,真像。”
沈怜自然是知道苏尚卿在说什么,她心中再次泛起一阵酸涩。
像,当然要像,否则怎会被当做苏娇儿这么久?
久到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很长,你当真要听?”
沈怜笑了笑,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自年幼相识,青梅伴竹马。可是皇家的故事说起来总没那么容易。”
“楚元拓当年是先帝最为看重的皇子,文武双全,举世无双。治国理念也得到了先帝的认同与赞赏。朝廷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除了楚元拓,再无人能坐上太子之位。”
“终于,来到了册墨太子位的时候。而就在这段时日里,楚元拓却日渐堕落,不上朝,每日吃喝玩乐,玩物丧志。问他想做什么,他便讲自己不想做太子,日后只想要做个闲散王爷。”
“你也与楚元拓相识这么久,应该看得出来他绝不可能是这般人,可当初他便就是这样讲的,先帝大怒,另立了太子,便是当今圣上。”
沈怜闻言,双眉微蹙。
她当然知道楚元拓是何等心高气傲且处事有方的人,怎会这样?
“究其原因,不过是当年,当今圣上抓住了苏娇儿,以此要挟楚元拓,要求他退让太子之位,否则便要灭了苏家满门。”
沈怜双眸蒙上了一层震惊。
她没想到当今圣上居然能够毒辣到如此地步,拿满族性命交换一个太子之位。
“楚元拓迫于无奈,答应了下来。或许也本就不适合做帝王,为了儿女情长,他便放弃了太子之位。可是当今圣上上位之时,并未遵守承诺。”
“他依旧灭了苏娇儿满门。”
沈怜心中一颤。
当今圣上当真是心狠手辣。
“既然他已登基,为何还要灭苏家满门?”
闻言,苏尚卿双眸暗了暗。
“他要灭的不在于是否是全族人,而是他一定要杀了苏娇儿。宫中有传言,楚元拓的生母,曾经告诉过苏娇儿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给楚元拓带来压倒性的胜利,只是因为太子之位当时本就要给楚元拓,所以苏娇儿也一直藏在心里,想来应该是关于当今圣上的,不过现在随着她人已香消玉损,到底是什么已不得而知。”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沈怜便这样呆坐在茶桌旁。
苏尚卿也未曾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她对面。
难怪楚元拓会这样痴狂的寻找所有身上有着苏娇儿影子的人。
可是这份深情与这份愧疚,凭什么要无辜女子来弥补?
良久,沈怜笑了笑,她再次抬眸望向了苏尚卿,缓缓开口。
“我当真有这么像苏娇儿?”
苏尚卿一愣,没料到沈怜会问这个问题。
良久,他才堪堪点头。
“很像。方才我和你说,当今圣上并不在意是否灭苏娇儿满门,是因为我便是娇娇儿的哥哥,但是皇上也并没有杀我,甚至连责罚都没有。”
沈怜闻言却笑了起来。
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谈什么责罚。
“今日多谢先生,能让我知晓这些事情,其余的与我无干,先告辞了。”
沈怜说完,拿起了桌上的红色面纱,挂上了耳朵。
苏尚卿并没有劝阻,而是等沈怜快要走出门口,才缓缓开口。
“你现在居无定所,身后还有不知为何要追杀你的人。先前已经寻死过一回,既然活下来了便好好活着吧。”
“当下对你来说,最该去的地方,便是王府。”
闻言,沈怜脚步一顿,却并未转身回应,下一刻便走出了茶楼包间。
苏尚卿见状,便叫来了自己的随身侍卫。
“去把王爷叫来。”
“是。”
第十七章 别离开我
沈怜出了茶楼,便转身进了一家客栈。
她知道苏尚卿一定会告知楚元拓见到了自己,她心中并无想法。
沈怜不觉得自己与楚元拓之间的缘分能够如此强大,在这儿偌大的京城,她有意要躲,楚元拓自然是找她不到的。
进了客房,沈怜躺在床榻之上,偏头看向了窗外皎洁月光。
方才苏尚卿和自己说的事情,她有些大为震撼。
一时之间,沈怜既然快要分不清对与错。
楚元拓与苏娇儿二人之间的爱属实惊天动地且让人动容。
可为什么自己是那个替代品?
沈怜脑海之中闪现出了楚元拓的面容,心中一阵苦涩。
她余光飘向床榻边的铜镜,上面映着她秀丽面容。
“既然真的有那么像她,为何我不能真的是她?”
沈怜出着神独自喃喃道。
她便这样卧在床榻上,双眸放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客房木门突然被敲醒。
沈怜睡眠本就浅,这会儿也是刚要睡着,心中一紧。
她缓缓起身下了床榻,走到了客房门口。
“谁?”
门外并没有声响,无人回应。
沈怜心中平白无故冒出些许害怕,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到床榻边时,那阵敲门声却再次的响了起来。
她偏过头,望向了门口,也没再出声。
门口的人似乎看她不再出声之后便着急了,下一秒,嘭的一声,木门便被直接撞开。
沈怜并没有点亮烛灯,只能借着微弱月光望着站在门口的人。
是楚元拓。
沈怜呼吸一窒,没想到楚元拓会这么快的找上门来,明明自己才和苏尚卿告别不久。
二人之间一时无言,楚元拓站在门口,并未开口说话。
风吹的木窗呼呼作响,楚元拓终于还是走进了房间,并未关上房门。
他刚往前两步,沈怜便往后退了两步。
楚元拓双眸之中尽是悲戚,他见状便站定不动,借着微弱月光望着面前的沈怜。
他双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
四目相对,却无言。
正当沈怜想要开口时,却听见外面嘭的一声巨响。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沈怜抬眼望去,是今日跟踪自己的黑衣人!
楚元拓正背对着门口,无法反应过来,只看见沈怜双眸之中的震惊。
那黑衣蒙面人手中拿着匕首,沈怜惊呼出声,楚元拓这才转身去看,黑衣蒙面人见状冲上前就要将匕首捅进沈怜胸膛。
可就在这时,楚元拓侧了身子,硬生生的上前挡下了这一刀。
鲜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楚元拓身受重伤。
“他可是当今王爷!”
沈怜声嘶力竭的喊着,楚元拓倒在了沈怜的怀中。
那黑衣蒙面人听了沈怜的话迟疑了片刻,随即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转身从木窗跳了出去。
“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带你回府,王爷,王爷……”
沈怜拉住了楚元拓的手,眼眶已经泛红。
她手指紧紧的攥住了沈怜的手,用力的骨节都发白。
“王爷,王爷……你别把眼睛闭上,你看看我。”
沈怜从未见过楚元拓这般虚弱的模样,心中仿佛被火烧了一般。
她那一身红衣被楚元拓的鲜血似乎染的更红。
楚元拓双眸微张,手紧紧的与沈怜十指相扣。
他缓缓开口,气息微弱。
“娇娇儿……别离开我。”
第十八章 我是谁?
翌日,王府。
楚元拓躺在床榻上,大夫已经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沈怜心中郁结,大夫以为她是担忧楚元拓,起身安抚。
“姑娘放心,王爷已无大碍,这几日只需好生休养。”
大夫的声音拉回了沈怜的思绪,她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待大夫出了门,沈怜才沿着床沿坐下。
昨晚夜里又与人行刺,是楚元拓救下了她。
而在他昏迷的那一刻,楚元拓嘴里喊的名字,依旧不是她。
娇娇儿,娇娇儿。
沈怜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王妃喜欢红色,都是笑话。
所幸昨天夜里苏尚卿并未走远,那闹人动静招来了他,这才帮沈怜将楚元拓一并送回了王府。
“娇娇儿……”
正在这时,躺在床榻上的楚元拓睁开了双眼。
他伸手拉住了沈怜的手,嘴里却依旧喊得另一个人的名字。
“娇娇儿,你回来了,以后莫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楚元拓的神色之中甚至有些哀求。
堂堂王爷,骁勇善战,做得一手好文章,此刻却为她躺在床榻之上身受重伤,哀求她。
沈怜神情麻木,身上还穿着昨日定做的红衣。
“我是谁?”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开口问着。
“娇娇儿,说的什么傻话?留下来好不好?往后你要是想穿红衣,那便穿红衣,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愿看皮影便不看,别再离开了好不好?”
沈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这世上不会有傻子的。
就算是有,那也绝不会是面前的楚元拓。
他怎么会分不清楚沈怜与苏娇儿?怎会不知道苏娇儿早就不在人世?
他只是不愿分清。
这么多年来,或许他已经爱上了沈怜扮相的苏娇儿,又或者是苏娇儿扮相的沈怜。
孰真孰假,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楚。
“好,不走。”
沈怜眼角还挂着泪呢,嘴角却要噙着笑对躺在床上的楚元拓说着。
“我去先前的厢房里看看,晚些再来看王爷,王爷好生休息。”
说完,沈怜起了身,走出了厢房。
她没有回头看,怕自己又要动恻隐之心,又要多爱他几分。
沈怜踱步回了先前自己居住的厢房,一阵寒风吹来,冷意直达心底。
自己大费周章的寻死,现在看来不过就是笑话一场。
或许自己早就死了,谁还记得王妃沈怜?
这王府里,所有的女子,究其姓名,不过都是苏娇儿。
她笑了笑,自己的厢房内装潢并未改变,她将房里的白衣全都收拾了出来,吩咐下人一并拿去扔了。
方才的楚元拓说,自己往后想要穿红衣便穿红衣。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或许便是楚元拓让自己留下来的条件。
沈怜望着面前这一切,只觉得荒唐。
可是心中对于楚元拓的爱意却无法停止。
“你回来了。”
一道女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沈怜抬头望过去,夏芸正站在自己的厢房门口。
沈怜目光之中有些不解:“你不是不能出西厢吗?”
“你走之后,大家都能走动了。王爷没心思管我们。”
沈怜点了点头。
她不在意夏芸又想要找她说些什么,只觉得这荒唐人生,都随意吧。
下一刻,她便听见夏芸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也不恨你了。”
“我只觉得这王府当中,你分明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第十九章 皆是可怜人
夏芸的话并没有引起沈怜多少心中波动,或许是因为已经麻木。
“嗯,是我。”
她也没有反驳。
这王府之中最可怜的女人,不是她沈怜还能是谁?
见她不温不火的模样,夏芸似乎有些恼火。
她上前了两步,走到了沈怜的面前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要回来?”
“明明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
沈怜闻言一愣,望着面前的夏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夏芸也并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着沈怜回答。
良久,沈怜终于开了口:“我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这偌大京城,只有王府是我的安生之地。”
她说着,脑海中没由来的想起了昨夜追杀自己的黑衣蒙面人。
夏芸像是被沈怜的话噎住了,她顿了顿,随即眼眶之中泛着泪花。
“沈怜,你当真是最可怜的,你爱惨了他,可是他依旧只把你当成他心中的那位!”
夏芸说着,却又笑了起来。
她没再等沈怜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也知道沈怜再说不出什么,她转身便走,离开了沈怜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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