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沈柏年不可置信,踉跄地后退一步。
“那……是谁?”他眼睛死盯着那盖着白布的病床,不知道是在问谁。
纪荣拿着一份文件,递交到沈柏年的方向,说:“很遗憾,病人患有甲状腺癌,且做了肝脏移植手术,我们尽力了。”
那份文件上一行醒目的大字:死亡医学证明书。
名:顾云抒
年龄:26
死亡日期:2021年4月15日20时12分
沈柏年一瞬不瞬地看着,直至眼眶泛酸。
“开什么玩笑……”他喃喃着,“甲状腺癌?肝脏移植手术?”
沈柏年蓦地扬手一把挥开那文件,高声喝道:“不是骗我的吗,她不是说是骗我的吗?!”
“柏年……”蒋晚棠看着儿子,头一阵一阵的疼。
“病人家属,请你冷静,逝者如斯,请节哀。”纪荣捡起死亡证明书,神色严肃。
这就是顾云抒那个联系不上的丈夫。
“我不签。”沈柏年心脏传来刺痛,痛得他呼吸困难,他张开嘴,却仍感到窒息,“我不会签的。”
他看向那白布下的人形:“那不是顾云抒……不是。”
说完,他转过身,像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柏年!”蒋晚棠在身后喊了一声,却是无济于事。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沈柏年推开家门,还是方才那样,没有光亮,没有温度,没有桐桐,也没有……顾云抒。
手机。
沈柏年摸出手机,给顾云抒的号码拨打过去。
可是,听筒里传出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通话记录向上翻,红色一片,全是顾云抒的未接来电。
明明六点的时候她还给自己打电话,怎么会有人说她死了呢?
顾云抒是在忙吧,因为他要收购她父亲的公司,所以一定在公司焦头烂额。
沈柏年奔出家门,启动了车子,往顾云抒的公司驶去。
电梯数字一个个跳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到了楼层,沈柏年大步迈出去,正好撞见顾云抒的助理小乐。
看见小乐,他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抓到小乐的手臂,急匆匆地问:“顾云抒呢?顾云抒是不是在办公室?”
可小乐面露害怕,身子向后缩了一下,说:“沈总,顾总今天都没来公司……”
沈柏年的神色一瞬变得阴沉:“没来公司,怎么可能,她最在乎这个公司,怎么会不来公司?”
小乐咽了口口水:“这……我也不知道啊沈总。”
不在公司,还会去哪儿?
沈柏年松开小乐,若有所思地又进了电梯。
他的车子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转,却始终找不到顾云抒的身影。
那白布下的身形又浮现在沈柏年的脑海里。
他心底猛然升起股烦躁。
“吱——”的一声,他将车子急刹停在路边,伸出手一拳砸向了方向盘。
他最后一次跟顾云抒说话是说的什么?
哦,他说,顾云抒,你自以为是也要有个度。
那样淡漠的语气,那样冷漠的态度,竟然成了他留给她最后的样子。
甲状腺癌。
顾云抒用那样求助的语气跟他说自己生病了的时候,他完全不肯相信。
可他还是替她预约了刘教授的检查。
她明明,明明对桐桐说,她是为了让自己早些回家,才说自己生病了的。
沈柏年倏地醒悟。
那不是真的欺骗他,只是为了安慰五岁的桐桐不会没有妈妈而已……
第十二章 回忆初遇
沈柏年在家里喝得烂醉。
他坐在地板上,十几个啤酒空罐散落一圈,立着的,倒下的,瘪下的。
“咔——”他捏扁了最后一个易拉罐。
“嗒”那空罐掉在地上,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凸显,衬得这房子更加寂静和孤独。
沈柏年费力地站起身,因为酒精摄入过多,他浑身都无力,所以起身时踉跄险些跌倒。
打开冰箱,他想要再找些啤酒出来。
可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中间的那杯牛奶上。
那是那天早上,他未接过的她递来的牛奶。
鬼使神差的,沈柏年拿起那杯牛奶,仰起头一饮而尽。
仿佛他喝了这牛奶,顾云抒就会出现在他眼前,温柔地对他笑。
放下玻璃杯,一切还是如旧。
一杯冰冷的牛奶入了胃,沈柏年稍微有些清醒了。
他颓着身子走到客厅,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举起手臂盖住双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好想见到顾云抒。
……
“柏年,你现在忙么?”顾父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二十二岁的沈柏年看了眼手表,回答:“不忙的,顾叔。”
“那你可以帮我去机场一趟么,我那在美国读书的女儿回来了,但我现在有个会议,没办法去接她了。”顾父说。
沈柏年答应下来。
“谢谢你了柏年,等下我把我女儿的航班和照片发给你。”顾父说完,挂断了电话。
片刻,沈柏年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南航ZJ751,顾云抒。
后面还附加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女生看着镜头灿烂地笑着,满是青春和活力的模样。
沈柏年的心蓦地一动。
云泰机场。
沈柏年手中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牌子,上面是他俊秀的字迹:顾云抒。
出口处人很多,沈柏年怕她看不到,将牌子向上举了举。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出口,沈柏年都未看到顾云抒的人。
正当他以为自己接丢了人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柏年转过身去,看见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孔。
那柔软的红唇勾起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启开:“你就是沈柏年吧?”
沈柏年怔住。
见他不说话,顾云抒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沈柏年终于回过神,他轻咳一声,偏了视线,回道:“我是。”
“我下飞机就看见我爸给我发的消息了,找了你好久。”顾云抒笑道。
沈柏年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喉咙,说:“我一直站在这。”
顾云抒笑容更灿:“你走错出站口了呀。”
闻言,他抬头看向出站口的数字:5。
他又拿出手机,看顾父发来的消息,出站口后面的数字赫然是6。
真的是走错了。
沈柏年的耳根稍稍有些红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顾云抒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向沈柏年伸出手,说:“现在认识下吧,我是顾云抒。”
沈柏年迟钝地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半晌才握住。
握住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耳后更红更热了。
“你好,我是沈柏年……”
他话未说完,她接过。
“我知道,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柏年。”
……
她是这样解读自己的名字的。
温文尔雅,坚不可摧,行不可阻。
那样灿烂的笑容,这六年他几乎再没见过。
一切,都是从那次误诊开始改变的。
第十三章 我愿意的
那日,沈柏年记得,是夏季中难见的暴雨天。
顾云抒去医院拿自己的体检报告,沈柏年在顾家,向顾父讨教经营公司的经验。
外面下起暴雨的时候,顾父给顾云抒打电话,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去接她。
可顾云抒没有接电话。
也是因为她没有接电话,沈柏年的心中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他嘴上还是安慰顾父:“说不定是雨声太大,没有听见。”
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口终于传来声响。
顾父和沈柏年同时起身,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玄关处,两人看见了全身淋湿透了的顾云抒失神地站在家门口。
“云抒,你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顾父皱着眉去扶顾云抒。
沈柏年转身去了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谁知,顾父的手刚触碰到顾云抒的手臂,顾云抒就猛地扑进顾父的怀中,嚎啕大哭。
“爸……爸……”
她哭得浑身战栗,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挂满眼帘和脸颊。
顾父愣了下,紧接着扶住顾云抒的肩膀,满是忧心地问:“怎么了啊云抒,你别哭,有什么事和爸爸说,没事儿的。”
顾云抒轻喘着气,哭着断断续续地说:“爸……我得了……胃癌,医生说……说我活不过一年了……”
闻言,沈柏年和顾父皆怔在原地。
顾父气急,声音有些激动:“胡说什么呢!”
顾云抒将手中被雨水领的软塌的检查报告递给顾父:“是真的……爸……我该怎么办啊……”
“我才二十一岁,我还没有工作……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嫁给喜欢的人……”说着,顾云抒的泪水再次涌出。
她半伏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哭得让人心肝俱碎。
沈柏年蹲下身子,一条腿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顾云抒沾满雨水的头发。
在死亡面前,他没办法安慰顾云抒。
顾父看着那份检查报告,拿着纸的双手逐渐颤抖。
“怎么会这样……”
沈柏年怕顾父承受不住,连忙扶住他的身子:“顾叔,您先冷静。”
可顾父怎么冷静得了。
沈柏年将顾父扶到沙发上,劝顾云抒去洗了热水澡。
客厅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谁也不能自欺欺人,顾云抒确得了胃癌无疑。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父终于开口,却是看向沈柏年。
“柏年,顾叔……求你个事。”
“顾叔,您对我有恩,别说求。”沈柏年回道。
顾父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我希望,你可以娶云抒。”
“爸?!”顾云抒看向顾父,语气不可置信,“我只剩一年时间,怎么能耽误他?”
“云抒……”顾父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
沈柏年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可以。”
顾云抒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柏年。
她知道父亲对沈柏年有恩情,却没想到他会为了这恩情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顾父也有些意外,他没想过沈柏年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我不同意!”顾云抒道。
她是喜欢沈柏年的,也想要和他结婚。
但不愿是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用父亲的恩情逼他娶自己。
顾父看着顾云抒执拗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
沈柏年认真地看向顾云抒,喊她:“顾云抒。”
顾云抒拧着眉,满是不情愿地回看他。
只听沈柏年说——
“顾云抒,我愿意的。”
顾云抒的心猛地一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发热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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