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前，裴迟踏了进去。
满殿的烛光闪烁，好似亲人们温暖的目光。
裴迟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此，也许是那日脚步微顿，随即往柳父柳母的长明灯走去。
刚一走近，他眼神一凝。
两盏长明灯旁，多了一盏未挂名牌的灯。
裴迟心一震，转身问住持：“这是谁的灯？”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裴施主，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的心，那么就能看到灯了。”
裴迟一愣，看着住持慈悲的双眸，心中一紧。
入夜，柳府后门。
裴迟微一用力，轻而易举越过了柳府的围墙。
他径直走到柳渺月的房门口，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
裴迟犹豫了一下，推门走进，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王爷。”
裴迟猛地转身，看见了门口神色悲戚的管家。
他寒声问：“王妃呢？”
管家叹息般的回答：“小姐，她去陈州了。”
陈州！
裴迟瞳孔一缩，竟有些晕眩，他自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他哑声暗骂：“她真是……胆大包天！”
一时间，裴迟只恨不得立刻置身陈州，将柳渺月带回来。
他回到王府，便立即备马，准备赶往陈州。
“王爷！”
这时，副将慌张的跑进了后院，跪在地上：“边境来报，南疆叛乱！”
裴迟脸色一变，手里紧紧攥着缰绳，仿若要勒进骨肉。
良久，他才稳住呼吸，对副将施令。
“集都城所有的药草和大夫，你代我赶往陈州，务必将王妃带回都城！”
说罢，裴迟便策马闯进了夜色。
一个月后，陈州。
前些日子，柳渺月终于制出了解药，但她自己却倒下了。
疫毒虽解，可‘往生’之毒也提前爆发。
剧痛似要将她撕成两半，搅得她嘴里血腥味经久不散。
听觉，视觉，味觉……
五感逐渐消失，唯有痛苦永存。
这日，柳渺月突然恢复了五感。
她看见了昏暗天色，听见了灶上的药罐咕噜噜的响动。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不顾侍女阻拦挣扎着起身坐到书桌边。
她想给裴迟写封信。
柳渺月咬着牙，颤巍巍的写着。
突然，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尽数喷在纸上。
猩红在纸上晕开，像是最艳丽的寒梅。
柳渺月猛地倒在桌上，就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动弹不得。
她艰难的伸出指尖，抚上‘吾夫亲启’四字，喃喃喊道：“阿迟……”
风轻柔的扬起帐帘，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侍女叫人心悸的哭声。
另一边，裴迟策马疾驰在官道上。
平定动乱后，他正迫不及待赶往陈州，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一想到柳渺月留下的和离书，以及一言不发奔赴陈州的行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裴迟暗想，这次回去，定要将她关禁闭。
愈近陈州，路上的行人愈多。
料想是疫病控制住了，裴迟动乱的情绪，也渐渐的平稳下来。
但不知为何，越接近陈州城门，他的心却莫名越乱。
策马道到城门，却见门口主道上，几个身着麻衣的人伫立着，而城门却紧闭着。
待他接近，才发现副将也在其中！
裴迟拽紧缰绳，马儿被勒得嘶鸣，他立即翻身下马走近。
他不顾手心的刺痛，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此，王妃呢？”
副将见到他，猛地一震，随即红着眼，重重的跪了下去。
“末将无能！”
裴迟看着他手里的引魂幡，心猛地一颤，不知何来的恐慌扑向了他。
突然，一声唢呐长鸣，划破寂静的长空。
城门应声而开，他震惊的抬眼望去。
漫天的纸钱从城内飞出，卷向空中，像倒流的雪花。
全城的人倾巢而出，自发的披着丧服跪在道路两旁，哽咽嚎泣。
“神医，一路走好……”
“神医，谢谢您……”
无数带着哭腔的声音涌入裴迟的耳中。
裴迟看见，一群人抬着一张铺满鲜花的竹床向城外走来。
鲜花中，柳渺月静静的躺在上面，面色白如银箔，毫无生气。
耳边，副将的哀泣，刺痛了他的耳膜。
“王爷，王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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