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他们的老房子里，爷爷奶奶还活着。老房子的院子里，梁辉从白江市买了好多烟花回去。晚饭后，梁辉带着她在院子里放烟花，爷爷奶奶在老房子里，围着炉子看春晚。
鲜有的快乐记忆。
两人步行到了白江边上。此时人行道上人挤人，都是来看今晚烟花秀的人。
颜衡望了眼人群，轻轻皱眉，转头：“来，我拉着你。别走散了。”
说着，他将手伸向对面的人。
梁姝有点受宠若惊，她看见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五指修长，仔细一看，虎口处有道细细的伤口，已经愈合。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
肌肤相贴，梁姝被温热包裹，脸瞬间烧了起来。
眼睛使劲地眨了几下，将头迅速地转向别处，没看他。
梁姝不敢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害怕男人发现自己的意乱心慌。
男人将小巧白皙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拂过紧密的浪潮，融入进了黑压压的人海里。
她一直低头望着那双手的交汇处，周围是汹涌的人声，可梁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微微起伏的胸腔。
他们挤到了栏杆处，梁姝钻过去，站在了男人的右侧。
颜衡窥望那双自己握紧的手，又迅速地放开，将视线这会前方，嗓子低低地，“快开始了。”
梁姝后知后觉，手里的温度消失，她还在回味，少顷，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含含糊糊的好。
一高一矮，他们并立而站。
周围好多人手里举着手机，准备拍下着绚丽多姿的一幕。
九点一到，墨似的夜空被突然炸开的光亮点燃，众人开始呼喊。
整个夜空亮的像白日，梁姝仰着头，认真地凝视着那一簇簇惊喜。
男人转头，那张素白的小脸被头顶的五颜六色染了颜色。她的眼睛盯着那些出神，嘴角还微微扬着，明显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他想，这是带她来对了。
颜衡的情绪也稍稍松了些，双手搭在栏杆上，和梁姝一样，扬着头颅，第一次认真地观赏着眼前的美景。
他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观赏这些令人们心情愉悦的活动。
现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和夜空中规律的炸裂声交相呼应，在欢呼声中，梁姝将视线转向了颜衡，她在人潮的掩饰下，仔细地盯着他的侧脸。
梁姝想，幸亏现场人声鼎沸，不然自己突兀的心跳声会让自己原形毕露。
“颜衡，你想谈恋爱吗？”她突然问道。
声音被淹没，男人没听清楚，转头看她，“啊？怎么了？”
梁姝摇摇头：“我就是在想，你以后会谈恋爱吗？”
颜衡明显一愣，没想到梁姝会问这样的问题，“怎么问这个？”
“我就是在想方才阿姨说的话。”梁姝尽量掩饰，“你也老大不小了。”
听到这话，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抬起手覆在她的发顶，“别乱想，至少你高考前我不会考虑这件事。”
又是高考之前，那高中毕业呢？
梁姝知道，他迟早会谈恋爱。
看着绚丽的烟花，她的心口突然闷闷的，果然美好的东西都是稍纵即逝，就像此时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梁姝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都含着若有似无的委屈，“你如果谈了恋爱后，会不会不要我了？”
原来是害怕被抛弃。
男人温柔地笑着，声音都变软了，安抚她：“就算我以后谈恋爱了，结婚了，这里还是你的家。”
他一顿，又说：“就算你不叫我哥，但你现在就像我的妹妹。”他的声音里有一点无奈，又有点宠溺。
颜衡不想否认，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他对梁姝有了感情。
他会关注梁姝的一举一动，关注她的情绪，还有看到青春期的男孩子对梁姝动心思，他也想掐断它，颜衡把这样的情感自动归结为亲情。
最初，梁辉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
可相处下来，倒生出了情感。
颜衡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人是群居动物。
一旁的女孩歪着头看他，在听他说自己是妹妹时，眸子里的期待一点点暗淡下去，她明知道颜衡对自己是什么，但还是不死心的，不断试探着男人。
一次又一次的听到男人的回答，就像是刀子在心脏上一下又一下的划拉。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才不当你妹妹。”
梁姝在心里呼啸，我想赶紧长大，做你的女朋友。
烟花看到结尾，梁姝又安慰自己，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等到高三毕业，她就向他表白。
或许现在的颜衡只是将自己当小孩子看，她可以等。
“你呀！”男人对于她的回答也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无奈地叹息，“随你高兴。”
半个小时结束，两人随着人流挪动。
进了家门，老两口还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电视里放着春晚。
梁姝随着男人换了鞋子，脱了羽绒服厚，在沙发上坐下来，茶几上摆着各类干果和葵花籽。
她不敢问，他们今晚是住在这里，还是回去？
每年的春晚来来回回都是那样的几类，梁姝看得索然无味，又拿出手机玩着消消乐。
他们的三人群里，康雯拍的照片一波一波的发过来，梁姝一一点开来看，康雯的父母陪着她在别墅门口放烟花，他们晚上吃的是饺子，还有她晒在群里的红包。
方裕倒是只发了一句春节快乐，后面@了梁姝和康雯。
梁姝靠在沙发上，悄悄举起手机，将它切换成静音模式，打开相机，照片里左侧是电视屏幕上的红色，右侧是颜衡的背影。
她私发给了康雯。
消息刚发送成功，对方就回了消息：我的小姐妹，又快乐了！
后面还加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梁姝回：我现在如坐针毡。
康雯：怎么了？
梁姝：在他爸妈家，我特别不自在。
康雯：克服。那你以后要是嫁给颜衡，那他们不是你的公公婆婆吗？
看见这句话的那几个字眼，梁姝偷偷地翘起唇，心间像是被抹了层蜜。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自嗨，但是暗恋却永远不会失恋，只要梁姝不要放弃。
她想，自嗨也很快乐。这是她苦闷生活的唯一调味剂。
颜衡是她身边仅有的光亮。
梁姝口是心非的回她：一边去，少胡说。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守岁结束。
颜衡率先站起身，“我带梁姝先回了。”
周桂玲不满，除夕也不回家住。但身边有个梁姝，家里也确实住不下。
“那回吧。”她手一扬，淡淡地。
除夕夜里，马路上车辆很少。
黑色路虎到了君悦府地下车库，颜衡停好车，偏头一扫，副驾驶上的人眯着眼，呼吸也平稳。
看来是睡着了。
他没熄火，又将暖气调高了一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工作群里领导发了新年祝福，同事们也发了各种各样的祝福语。颜衡打开群聊天，也发了个春节快乐。
他实在写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祝福语。
从工作群里退了出来后，郑瑜也给她私发了微信。
他客套的回复了她。
黎子维也给他发了消息，是一张照片，他在酒吧喝酒。
颜衡没回他。
手机看得眼睛发酸，他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到中控台间，将座椅稍稍调低了点，躺好后，侧眼望着副驾驶上熟睡的女孩。
梁姝熟睡着，半张脸都缩在毛衣里，影影绰绰的光掉在那张熟睡的脸上。
今天她没有扎头发，黑色的长发挨着梁姝的粉色朱唇。
不受控制地，男人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地将那缕发丝往外拨了拨，熟睡的人无意识地嘤咛一声，颜衡愣住，猛地收回手，心上像被羽毛拂过，痒的难受。
他不再看梁姝，回了头，半眯着眼，努力的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逼仄的空间，静谧的好像掉根针都能听见。
他好像很享受此刻的时光，无人打扰，没有案件，只有旁边这个安静的女孩。
什么都不用想。
一旁的人被暖气热醒了，她揉了揉眼，“到了吗？”
直起身子，眼睛往车外望了眼，是君悦tຊ府的地库。
颜衡也调回了座椅，直起身，清了清嗓子：“嗯，到了。”
说着，他斜着身，伸手将后座上的羽绒服拿过来递给梁姝，“穿上下车。”
他率先下了车，等她。
梁姝跟着颜衡上了电梯，整个人状态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
进了门，换上拖鞋，她丢下句话，“我先去睡了。”就往卧室方向走。
“你等一下。”身后的颜衡叫住她。
梁姝还揉着眼睛，转身，一脸茫然：“啊？怎么了？”
男人进了自己的卧室，片刻后又出来，手里多了个红包。
他在梁姝面前站定，将手里的红包递给她：“给，新年红包。”
梁姝垂头盯着红色上面的金色大字，她的眼忽的被烫了下，梁辉身前每年也会给自己准备红包。
他不会去的时候会托小姑给的，一年都没落下。
梁姝本再没有抱有希望，可她又收到了红包，这个男人代替梁辉又给她送来了新年祝福。
眼睛酸涩不已，她努力控制，良久后，才伸手接过，没出声，直接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
颜衡瞧见了梁姝眼里的泪，他知道她想梁辉了。
准备红包也是颜衡知道，梁辉每年会给她准备红包。
今年，颜衡只是想延续梁辉的传统，不想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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