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怯怯看了谢瑨一眼，有求助的意思，可谢瑨不看她，也没为她说话，就自顾自吃着饭。她没办法，只能乖顺应道：“是。奴婢这就去给老夫人请安。”
按理说，她是得了老夫人的准许，才过了明路，成了谢瑨的通房，应该第一时间去老夫人面前谢恩的，奈何昨天一早被徐惠玉叫去立规矩，就给耽搁忘记了。
但老夫人现在传她过去，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
那会是什么事呢？
徐慕兮想着昨晚一番波折，隐隐有了预感。
谢瑨看徐慕兮离开，也不知怎的就没了食欲。
他拿了帕子，擦了嘴，便起身去寻自己的剑。
裴宿走进来，刚好看他那剑，便道：“刚徐姑娘让我提醒世子爷不要碰剑。”
人都离开了，还记得管他。
谢瑨皱眉：“你听她的？”
裴宿笑笑，没有回答，而是问：“徐姑娘去老夫人那儿，世子爷不跟去看看？”
谢瑨摇头：“祖母不是个严厉的人，不会给她委屈的。”
裴宿了然：“原是如此。”
*
徐慕兮很快到了谢老夫人的慈康院。
她观察到谢老夫人院里种了很多花，其中还有一大片兰蔢草，此草不是草，是花，大红大艳，形如灯笼，看着很喜庆，且香味很浓。
等进了屋子，谢老夫人正剪了几支兰蔢草，插进青瓷花瓶里。
旁边侍候的年轻丫鬟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小声催着：“老夫人，快喝吧，马上药凉了。”
谢老夫人欣赏着兰蔢草，还伸手扇了扇香味，然后小声叹气：“整天喝，也没见有用。”
孙嬷嬷恰好带着徐慕兮进来，听到这话，劝道：“杨太医是宫中圣手，专门给圣驾看病的，太后娘娘请他过来那是开了先例的，老夫人千万谨遵医嘱，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心意。”
谢老夫人是个听劝的人，微微一叹，终是喝了药。
徐慕兮也在她喝了药后，跪下磕头：“奴婢青苔，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康健安宁、万事顺意。”
谢老夫人俯视着徐慕兮，仔细端详了一会，才意有所指地说：“是个标致丫头。无怪乎能让流云心软。”
流云？
应该是谢瑨的字了。
徐慕兮微低着头，模样乖顺，没有接话。
谢老夫人想着昨晚流云院的动静，继续道：“听说世子爷昨晚为你大动肝火。青苔是吧？你倒好本事。”
果然是这事儿。
徐慕兮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便小声说：“承蒙世子爷厚爱，必更加用心伺候。”
她知道她们都想她尽快生出孩子，那么，必然喜欢乃至满意她的回答。
“听着是个知恩图报的。”
谢老夫人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散去，声音也冷了些：“只我最是不喜挑拨是非的人。”
她这是暗示她知道自己玩的小心思？
徐慕兮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那些人先欺辱她，她稍稍反击，却是她的错。
不过，她从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也没显露分毫，只乖巧应着：“奴婢谨遵老夫人教诲。”
她再次确定这侯府没有人真的在乎她的死活。
她只能牢牢抓住谢瑨这根救命稻草。
谢老夫人本是想敲打徐慕兮一番的，不想见了人，软如面团儿，反让她无从下手了。
“罢了。你先起——”
“老夫人，世子妃来了，现在跪外面呢，说是负荆请罪。”
外面丫鬟匆匆进来，打断了谢老夫人的话。
徐慕兮本想起身，听到徐惠玉来了，就知自己今天又得吃苦头了。
果然，谢老夫人一听徐惠玉过来，便顾不上她了。她由着孙嬷嬷扶起来，神色不耐烦地往外走：“她这是闹哪一出？负荆请罪？呵，她回回面上功夫做的足。”
这话听着对徐惠玉很有怨言，但人一出去了，却是很亲密慈爱：“好孩子，有什么话，起来说，地上凉，你身子弱，可得爱惜着。”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哪怕徐惠玉再不得谢瑨的宠，本身也有戕害孙雪衣的嫌疑，但徐家嫡女的出身，又顶着世子妃的头衔，他们还是会跟她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还真是虚伪的很呢。
“祖母，是孙媳管家不严，让下人偷了徐通房的首饰。孙媳真是无颜见您。”
“谁都有疏漏，小事一桩，莫要往心里去。”
祖孙二人手挽手走进来。
徐慕兮忙给徐惠玉磕头行礼：“奴婢青苔见过世子妃。”
徐惠玉故意踩着她的手指，听她痛呼，佯装震惊地收回脚，一脸无辜：“对不起，徐通房，你没事吧？”
徐慕兮怎么会没事？
她左手的手背被她踩伤，中指的指甲断裂，戳进肉里，疼得钻心，当场流了好多血。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偏偏把手往我脚下伸？不会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想耍苦肉计吧？”
她倒打一耙，反污蔑她动机不纯。
徐慕兮疼得手指发颤，但想着老夫人之前的“教诲”，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忙磕头说：“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不长眼，世子妃恕罪。”
她的隐忍与退让，并没有唤醒徐惠玉的良心，反助长了她的威风。
“祖母，您瞧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徐通房，还是要好生管教的。不然，这般品行，怎么有资格孕育侯府血脉？”
她把小问题上升了高度，暗示孕母的资质也是很重要的。
徐慕兮全靠着孕母身份留在侯府，如果做不了孕母，她不敢想自己是什么下场。
徐惠玉这次碰触她底线了。
“世子妃此话有误。”
徐慕兮冷着脸，平生第一次明面上反驳徐惠玉的话：“苍蝇什么东西不叮？香的、臭的、活的、死的，明明是苍蝇自己癖好龌龊、恶心、登不上台面，怎么还怪到蛋的头上？”
徐惠玉觉得自己被徐慕兮当苍蝇骂了，当即怒不可遏：“放肆！我跟老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徐婆婆，掌嘴！”
徐婆婆听了她的命令，凶着一张脸，就要过来扇她巴掌。
徐慕兮再隐忍不了，忙跪爬到谢老夫人面前，仰着头，含泪问她：“老夫人，您也觉得奴婢该掌嘴吗？奴婢刚刚受了世子妃的教诲，确实，奴婢这般软弱的性子，哪里配给世子爷孕育子嗣？侯府这般勋贵之家，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老夫人，您说呢？”
只要她认同生子如狼的道理，那么，必然需要一个有狼性的孕母。
而她，已然展露了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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