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帮忙去烧些热水,买些好的茶叶、瓜果来,多余的银子我请大家伙晚上吃饭,喝酒。”
十两?
石婶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看样子还真是大户人家,“你们先说着,我这就去准备。”
肖老太婆:“多买点肉,我要吃肉。”
老武叔:“酒要烈的,越烈越好。”
小孙子:“我要吃糖……”
到这里,温瑾禾才明白过来韩煦这一招,妙在什么地方。
薛行一走,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
一个女子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依靠,有什么样的好人家会要她?
现在好人家出现了,还是个挺有实力的人家,石婶他们为着她将来能在夫家立住脚,一定不会遮着掩着。
温瑾禾感激地看了韩煦一眼,凝神去听肖奶奶说话。
……
月上树梢的时候,肖奶奶背着睡着的小孙子走了。
小孙子吃多了糖,嘴里一股甜味,梦里都在砸吧嘴;
老武叔喝高了,架着小儿子的肩,冲着满天的星辰,喊了几声山歌;
石婶往灶堂里添了一把柴火,在石叔的催促声中离开宅子。
她一边走,一边叮嘱男人,明早儿去山上打几只野兔子回来,给瑾禾炖兔肉吃。
温瑾禾站在窗前,脑子里想着每个人说的话,然后把这些话拼接起来,拼成一个她刚来到这里的情况。
郑家的血案是七月十五发生的;
她来村庄上的时间,是八月底。
一个半月的时间,换句话说,那人救下她以后,马不停蹄地把她送来这里。
送来的那天是晚上,老武叔说他半夜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第二天薛老爷家里就多了一个安徽府来的小孙女。
其二。
她最开始来到村里的时候,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都不知道,后面的一切,是薛行一点一滴灌输给她的。
老武叔说她半路受了惊吓,失了魂。
其实并不是,她只是没有了记忆。
为什么会没有?
这是个谜!
其三。
她刚来村里的头一年,身子很弱,薛行弄了百家宴,并且每天带她去爬山,锻炼身体。
为什么身子很弱?
是在那场杀戮中受到了惊吓,还是原本身子就弱?
这也是个谜!
其四。
祖父活着的那些年,村里没有人陌生人来找他,由此可见那人把她送到这里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人去了哪里?
现在身在何处?
是死了,还是活着?
这又是一个谜!
以上四点,温瑾禾推断出结论:
那人和薛行是熟悉的,他知道薛行被贬到了福贡县。
薛行收养自己,要么是那人有恩于他;要么是郑家有恩于他;
薛行在安徽府做官;郑家祖籍扬州,后来举家迁入京城;那人既然能救下她,也应该在京里住着。
他们之间若有联系,必定是靠书信。
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重新再收拾一遍薛行留下来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结论过后,有两个温瑾禾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头一个:为什么是她?
郑家这么多人,那人谁也不救,为什么只单单救了她一个?
海棠院一对双胞胎,她是女儿,哥哥是儿子。
按道理,救下哥哥才更合理?
毕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第二个: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送到这里?
云南府是边陲之地,也叫不毛之地。
福贡县是边陲之地的边陲之地,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
郑家一百八十具尸体里,有她的“尸体”,那么也就是说,随便把她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都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反正见过她的人又不多。
不对!
温瑾禾神色一变。
她想起来郑家的案卷上,有关仵作验尸的几句话,其中有一句就是关于她“尸体”的描述——
烧得面目全非,据衣着身形判断,是郑唤堂之女,年仅八岁。
因为那具尸体是女的,所以那人不能救哥哥,怕露馅?
还是……
温瑾禾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那人早就备着和一个她身形相当的替身,好在最危急的时候,把她救出来?
这个假设一出来,她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冷汗直往外冒。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连海棠院都不出去的人,为什么还要备个替身,我在想什么呢?
“瑾禾。”
“啊?”
温瑾禾猛的转身,脸上的惊色还没有褪干净。
“怎么脸白成这样?”
韩煦走过去,“出了什么事?”
温瑾禾不想多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吗?”
薛三诧异地看着他。
第四百七十章书信
“这里的山水,还不足以养出这样一个你来。
韩煦低头看她,眼神清亮。
“我不是聪明的人,但我不傻,更何况安徽府的桃花潭我还去过。”
温瑾禾一惊:“你……”
“你再想想,我们韩家堡还有什么营生?”
韩煦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真当我闲着没事干,千里迢迢跟着你跑这一趟?”
韩家堡还有一个营生是打探消息;
他去过桃花潭,自然就知道薛家没有她这么大的一个小孙女。
“温瑾禾,你是谁不重要,你是我韩煦的朋友很重要。”
韩煦话说得不紧不慢:“朋友,就是用来真心对待的。”
朋友,就是用来真心对待的。
温瑾禾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话,良久,妥协般的点点头。
“我的确不是薛行的孙女。”
人和人之间不光有缘分,还有一种无形的气场。
缘分让人相识;
气场能让人相交。
温瑾禾自打认识韩煦以来,就知道他是个可交心的人,这一路的风雨相伴,更让她肯定了这种想法。
不仅可交心,还可以信任。
“我是一个本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人。”
温瑾禾指指自己的脑子。
“我这里没有记忆,我一直在找我自己的根,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看来,我很快就能和李不言旗鼓相当了。”
“这下你满意了?”
“不满意。”
韩煦眯了下眼睛:“我想超过她。”
温瑾禾气笑:“小心她打你。”
“她舍不得的,她就嘴狠。”
韩煦脸色一正:“温瑾禾,我会帮你找到自己的根,在不危及韩家堡的情况下。 ”
温瑾禾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也帮过我。”帮我站了起来。
温瑾禾不是虚伪客套的人,她手指着韩煦的脸,“把那张皮撕下来,让脸透透气,我就同意。”
半刻钟后。
一张明艳如春的脸在灯下出现,瞬间,整间屋子都流光溢彩起来。
真美啊!
温瑾禾在心里感叹。
……
接下来的日子,温瑾禾便忙碌起来。
她躲在薛行的书房,开始整理遗物。
其实薛行的棺材裂开来后,温瑾禾为了给他解魔,已经整理过一遍,尤其是那些信,都一封一封仔仔细细读过。
再读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书上。
薛行爱书,当年流放,他把家里的书统统都带了过来,足足装好几车。
除了他的书房,两个耳房里也都堆满了书。
温瑾禾一本书一本书的看,一页纸一页纸的翻,希望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韩煦并不上前帮忙,他有自己忙的事情。
云南府山高路远,这一趟过来,他带了分部近五年的账本,要好好的查一查。
石婶她们每天都送好吃的来,当年薛行何止是教书不要钱,看病都倒贴草药,这村上的人个个都受过他的恩惠。
大山里的人,品性淳朴,受人恩惠就想着回报。
这点回报,统统都落在温瑾禾的头上。
日子一天一天过,三间屋子的书都翻完,毫无所获。
这一下,温瑾禾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在庭院里一圈又一圈的转悠。
韩煦看不下去,他是走镖的人,很清楚贵重的东西藏什么地方最保险。
“这宅子里有没有暗道、暗格什么的?”
温瑾禾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我来找找。”
韩煦掏出刀,在宅子的每一寸地方都敲几下。
温瑾禾找来一根铁棍,学着韩煦的样子,也敲敲打打。
一天下来,仍旧没有异常。
韩煦:“看来明天只有挖地三尺了。”
翌日。
两人找来铁铲,趁着夜色把宅子里前后几块花圃,都挖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日,韩煦看着正堂里的几根大梁,又有想法了。
“梁上呢?屋顶的瓦片缝里呢?”
温瑾禾抬头看了看,觉得可能性不大,“祖父不会功夫,年岁又大了……要不你上去看看,”
“我上去看看。”
韩煦跳上椅子,小腹发力往上一跃,手臂一够,人就到梁上。
他四下看一圈,目光突然定住。
“温瑾禾,好像有东西。”
温瑾禾狠狠一个激灵,“快拿下来。”
韩煦提着气走过去,“是本金刚经,看样子很旧了。”
他拿起书,随手一翻,一张发黄的信纸忽然从里面掉下来。
信夹在书里,书藏在梁上。
不知道为什么,温瑾禾心里有种感觉,这信里也许有她想找的秘密。
她上前捡起信,并没有立刻打开来,“韩煦,你再找找,看还能找到什么?”
韩煦又找了一圈,连边边角角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他双脚落地,拍拍身上的灰尘,“你去书房看吧,我忙自个的事去了。”
……
温瑾禾走进书房,掩上门后,在书案前坐下来,饶是信就握在手里,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恍惚。
她缓过几口气后,把信纸一点一点展开。
文仲吾弟:
一别经年,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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