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太子薨逝,我便举整个谢家军之力将他扶上帝位。
若周云谏知道我死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这么一想,明明已经死了,我心脏却痛起来。
离开前,周云谏甚至已经为我备好凤冠,只说等我归来,便不要再和我分离。
可惜……
幸好,我早就知晓战场上刀剑无眼,提早留下一封书信。
暮鼓突响,惊起一片飞羽。
突然有一人推开殿门进来行礼。
“见过陛下。”
我从未见过此人,顿时有些好奇。
只听周云谏问他:“卫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一怔,安排什么?
我不解地看过去,周云谏脸上出现我十分陌生的神色。
只见他冷淡又漫不经心地开口。
“等谢雪薇一死,便宣告天下,边疆谢氏王军,主将叛国。”
第2章
被称作卫明的男人回答:“陛下放心,一切已妥,我必死无疑。”
我愕然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忍不住颤声问道:“周云谏,你在说什么?”
周云谏自然听不见,他嘴角冷凝地勾起:“一月后,我要王军尽在我手。”
我魂魄颤抖起来。
又是一月。
原来他刚才说的‘还有一月’,竟是算着我什么时候死。
我仍是不敢相信。
却见卫明递上折子:“陛下,这是西疆传来的密函。”
“半月前,谢雪薇已将我们安排的谋士迎入府邸。”
我在周云谏旁边,将那折子上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封半月前寄出,专门记录我言行动作的密函。
西疆距京城有千里,哪怕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才能抵达。
可周云谏竟然开辟了一条我所不知道的捷径,只为最快地传达我的消息。
也最快地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死。
他晚一刻都等不得。
事实放在眼前。
此刻,我便是有万般怀疑也不得不信。
一时之间,急痛攻心,我痛得魂魄欲碎。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竟比遭受剔骨之刑时还要痛上几分。
我不禁后退几步。
神摇魂荡之时,内侍来通传:“陛下,纯妃求见!”
纯妃是当朝丞相严崧之女严月瑶。
严崧靠在先帝时期迫害忠臣铲除异己一路步步高升,周云谏登基之后还强行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
这人亦是我与周云谏的眼中刺。
周云谏一摆手,卫明悄无声息退下。
见周云谏起身往外走去,我心中一急,整个人却是宛如一只被栓了线的纸鸢般被带着一起往外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困在了周云谏身边。
殿外。
严月瑶一身白衣,如出水清荷。
看见周云谏,她微微抬眼,柔情似水地唤了一声:“陛下。”
我冷眼看着严月瑶那做作之态,却见周云谏过去亲手将人扶起又带入殿中。
“天气冷了,若想见朕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他语气关心。
“陛下操劳,臣妾为陛下炖了养生药膳。”
严月瑶眉眼颦蹙:“妾不如雪薇姐姐能为陛下分忧,只能做这些小事。”
周云谏神色浮现一丝冷冽:“你做的比她好多了,身为女子,便做好一个女子该做的事。”
一瞬冷然后,周云谏看向严月瑶又变得温和:“待朕忙完,便常去烟澜宫。”
一边说他一边将大氅披在严月瑶身上。
严月瑶脸上出现一丝红晕。
我看着二人亲密模样,呆怔在那里。
耳边嗡鸣着响起周云谏曾许下的诺言:“雪薇,此生唯你,永不相负。”
皎洁清寒月光透过殿门落在身上,似乎将我浑身血液,凝结成冰。
周云谏眼中的温柔更是如针刺入心脏。
他不是对严月瑶最为厌恶,一向将她当做隐形人。
原来,一切都是做戏吗?
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愚蠢。
愚蠢到近乎可笑。
我的手发着抖。
眼前这一切太过荒谬,我开始怀疑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临死前的幻觉。
一定是幻觉,我笃定到。
上天啊,让我如何去相信曾朝夕以对的人会变成这陌生的模样。
人无可奈何之际,便只能祈求上苍。
“老天爷,如果这一切是假的,求您让我快些醒来吧……”
我宁愿死也不要面对这样的周云谏。
我拼命闭上眼又睁开,可眼前一切如故。
满心怆然之时,我又听周云谏对严月瑶道:“圣旨已拟好,待时机一到,朕便册封你为皇后。”
第3章
我眼前一阵眩晕。
而周云谏还在说着:“将那凤冠呈上,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宫人恭谨地送上凤冠。
那凤冠之上缀以东珠碎玉,光华夺目。
我却看得心神俱骇。
——这与我离开之前,他给我看过的一模一样。
原来,那竟是为严月瑶准备的。
我看着周云谏温声唤瑶瑶,浓情蜜意;看着他为她试戴凤冠,好似一对感情深厚的夫妻;直至最后看着严月瑶满脸喜色地离开……
我已是心脏震颤,明明是一抹幽魂,却觉得却觉得钻心入骨的疼痛,弥漫全身。
严月瑶离去的瞬间,周云谏脸上笑意淡去。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总管太监刘敬这时才上前,看着手中食盒问:“陛下,这汤?”
周云谏漠然开口:“倒了吧!”
刘敬毫无意外神色,小声应是。
一个小太监接了汤往外走去,我又一次惊骇地定在原地,不明白这人怎么就突然间变了脸?
这时,刘敬拿过一张洁白手帕递给周云谏。
周云谏眼底全是嫌恶,净了手,他垂眸问刘敬::“你觉得纯妃怎么样?”
刘敬恭敬道:“纯妃娘娘娴静温婉,德荣兼备。”
周云谏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一只雀儿,不过是个观赏的玩意儿罢了,‘德荣’二字她可配不上。”
刘敬不敢接话。
周云谏又道:“而谢雪薇……”
刘敬竖起了耳朵。
我亦是紧紧盯着他。
就见周云谏斟酌一瞬,露出一个凉薄地笑:“像条狗。”
“虽好用,不过再养下去就该噬主了。”
一字一句如锋利寒刀,将我心脏划得鲜血淋漓。
她甚至有些恍惚了,看着男人的背影,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对我是假的,对她也是假的,周云谏,你还有什么是真的?”
周云谏自然给不了她回答。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在数着她还有几日死亡。
我蓦地大笑起来,痛到极致,似乎有眼泪氤氲落下。
我抬手抚去,却只从自己脸颊穿透而过。
原来,身为一个亡魂,我连流泪的资格都被剥夺。
不知何时,天渐渐透亮。
失魂落魄的我被周云谏带到了前朝。
朝堂气氛紧张,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周云谏一到,严崧一派的人率先踏出。
“陛下已登基两年尚无子嗣,如今后位空悬,陛下为安国本,当尽早打算。臣以为纯妃品行家世皆是顶级,乃是后位最合适的人选。”
以太傅和武将为首的一派立时反驳:“怎么能封她?”
“外戚专权的教训还不够,除非严相告老还乡,否则绝不能封纯妃……”
两派吵闹起来,一时如菜市场一般。
我不自觉看向周云谏,因为离得极近,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盎然兴味。
我一怔,立时反应过来,他竟是在看热闹……
等到两派几乎上演全武行,周云谏终于开口:“就依王卿所言吧。”
看他装模作样演戏,我竟有些无法呼吸。
而朝堂众人亦被他这突兀的一句话惊得一下鸦雀无声。
这时,一人率先反应过来。
南郡王府世子南浔一步跨出队伍,惊骇开口:“陛下,您怎么能这样对谢雪薇?”
南浔是我幼时玩伴,两家长辈还曾开玩笑要定娃娃亲。
看见发小,我眼睫一颤。
周云谏毫无波澜地反问:“朕跟谢将军有何关系?”
他语气淡漠地令人心惊。
南浔愣在原地,想说些什么,却是讷讷无言。
而我也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我们两人虽未明说,满朝文武又有谁不知道?
甚至就连宫中,还有一个专门为我而留的昭阳殿。
可现在,他却说……我们有何关系?
这话如雷劈在我心上,让我茫然失措,疼痛难忍。
而周云谏却已若无其事宣布退朝。
早朝后。
太傅来见周云谏。
看见满头白发的太傅,我忍不住喊了一句:“老师!”
太傅并未对封后之事说什么,只是谈及过往。
“老臣还记得陛下当年第一次进上书房的模样,一转眼,陛下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雪薇为求先帝让你与众皇子一同入学,大雪中跪了数个时辰,感染伤寒小半个月没起来。”
“后来上书房内,二皇子嘲笑陛下,还被雪薇揍了一顿。”
太傅提及当年那无法无天的我,苍老的脸露出一个笑。
我看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可周云谏却毫无动容:“太傅到底想说什么?”
太傅浑浊眼眸一顿:“我见这世上再无人如雪薇那般一心一意爱你,对你别无所求。”
我心中苦涩难言。
周云谏沉默一瞬,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朕是一国之君,她的爱算什么?”
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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