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病床上,嘴边和病号服上是被打翻的粥。
妻子一边擦着地,一边擦眼泪:“你伺候你七八年也伺候够了,你要是心里真有我,真替我着想,就咽了这口气,别再拖累我了。”
这番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话重重砸在初栀心头。
徐莉说过,他们夫妻很恩爱,当年男人被查出这个病,所有人都劝女人离婚,但女人坚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可偏偏这样坚定的爱情,却还是逃不过时间的蹉跎。
初栀莫名红了眼,艰难转动着轮椅离开。
再怎么爱,一方一旦成了累赘,这份爱恐怕也经不起消磨……
……
纪南瑾只觉意识像飘荡在海中,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失重感。
恍惚间,他听见了初栀的声音。
“致诚,致诚……”
输液管中的药水静静滴落,沉寂的病房幽幽响起纪南瑾无意识的呢喃。
“汐汐……”
听见昏迷了五天的纪南瑾终于开了口,傅父原本黯淡的目光一亮:“致诚,你终于醒了!”
“汐汐………”
当听清他嘴里徘徊的名字时,傅父脸色一僵。
他掩去眼中的无奈,按下护士铃。
不一会儿,医生便带着护士进来给纪南瑾做检查。
手臂的酸痛让纪南瑾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病房?
“病人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听见医生的话,纪南瑾朦胧的眼神慢慢清醒。
初栀……
她被许明薇威胁,一定吓坏了!
身体还没聚集力气,他就强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找初栀。
傅父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纪南瑾看也不看他,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我要去找初栀,你放开我……”
仅存的力气在挣扎中消耗殆尽,他无力地跌坐回病床上。
见此,傅父欲言又止。
就在他准备告诉他实情时,一身便装的齐明来了。
第42章
看到纪南瑾醒了,齐明也放下了心:“傅先生,许明薇已经坠亡,李云铭在两天前准备出境时被捕,他利用许明薇非法诈骗到的一千万已经追回,等你出院后,请去公安局确认。”
纪南瑾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低低应声。
齐明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
蓄了丝力气,纪南瑾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致诚!”
傅父心一慌,连忙追上。
推开初栀病房的门,纪南瑾哑声呼唤:“汐汐!”
然jsg而,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上只放着一个空的医疗盘,里面的一切就像从没有人住过一般。
纪南瑾僵在原地,思绪恍惚一下就宕机。
她去哪儿了?
看着在病房里寻找初栀踪迹的纪南瑾,傅父终是说了出来:“四天前,初栀给你留了封信后就走了。”
说着,将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
听到这话,纪南瑾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傅父将信递了过去:“我以为她会想通,但没想到突然就走了,连邵云谦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轰!”
这一瞬,纪南瑾顿觉耳畔炸开了道响雷,震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傅父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接。
仿佛只要接了,初栀就真的走了。
她不会走,她为什么要走,明明那时候……他在她眼中重新看到了自己啊!
“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纪南瑾呢喃着,灌满无措的眼神无处安放。
傅父痛心不已,他何尝想纪南瑾这么痛苦,可能对初栀来说,她永远都没办法放下过去,和纪南瑾继续在一起,只会让她心里的负担越来越重。
他微颤着叹了口气:“致诚,放手吧。”
一句饱含无奈的“放手吧”,刺的纪南瑾呼吸一窒。
关于初栀的一切像电影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一遍遍,一次次失色。
放手,意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哪怕是最后一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纪南瑾握紧拳:“我要去找她。”
说完,不顾傅父阻拦,他冲出了病房。
春日的暖阳照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辆出租车缓缓行驶到林家楼下,还没挺稳,纪南瑾就冲下了车。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第十三次传出冰冷的机械音,一字字都像刀子一遍遍在他心口上留下血痕。
“砰砰砰!”
纪南瑾拍打着门,嘶声喊着:“初栀!初栀!”
可无论他怎么喊,里面始终没有人回应。
直到隔壁的门打开,一个白发老太太走了出来,提醒道:“小伙子别敲了,那姑娘几天前就搬走了,里头已经没人了。”
听到这话,纪南瑾只觉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最后的支撑仿佛在此刻坍塌。
初栀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就像阵风,存在过一段时间后彻底在海城消失。
夜色如墨。
整座城市像是霓虹灯汇聚成的岛屿,孤独却璀璨。
别墅,偌大的客厅只亮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纪南瑾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目光怔看着桌上初栀照片和信。
“纪南瑾,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我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你,因为我不想死了以后没脸去见我妈和我的孩子,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绝情,我根本没办法彻底放下你,也无法面对自己在你面前一步步走向死亡,或许只有离开,我才能毫无顾忌的爱你,坦然面对人生的终点,抱歉,别再找我了。初栀。”
第43章
寥寥几句,可每个字都像是充斥着初栀的无奈和心酸。
半敞的门被推开,傅父走了进来。
他开了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看着沙发上神情呆滞的纪南瑾,他又是气又是心疼:“初栀都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纪南瑾眸光闪了闪,始终不言。
从初栀离开的第一天,他的整个世界好像已经失去了色彩。
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变得无比迟钝。
见他不肯说话,傅父终于还是将好不容易查到的一个消息说出来:“临川市有家特殊疗养院,在三个月前登记了十个渐冻症患者如入院信息,病人所有的信息都是保密的,不过有两个病人和初栀的基本情况很像。”
闻言,纪南瑾眼中终于有了光芒。
他紧盯着傅父,生怕他是在安慰自己:“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傅父皱起眉:“当然是真的。”
枯竭的心仿佛下起了甘霖,让纪南瑾重新找了希望。
他没有一秒犹豫,立刻让唐辉买了最早的机票。
凌晨五点,他匆匆赶去机场。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纪南瑾到了临川市。
按照傅父给的地址,又做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疗养院外。
这里很安静,道路两边的树木茂盛,一阵风吹过,树影斑驳如星。
空气弥漫着花香,远离城市的车水马龙,每一处都宁静无比。
站在疗养院门口,纪南瑾只觉心都快要蹦出了胸膛。
期盼、担忧和恐惧挤压着思绪,让他更加害怕如果初栀不在这儿,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几番深呼吸,纪南瑾才迈开腿跨进去。
导医台,一个护士正记录着什么,见纪南瑾进来,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主您的?”
纪南瑾沉声问:“我想问一下,这里有一个叫初栀的渐冻症患者吗?”
闻言,护士打开电脑,开始翻找入院记录:“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这一刻,每一秒都仿佛变得很是缓慢。
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似是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一样。
终于,护士开了口:“有,她是三个月前自己来的,就在后面的3号住院楼。”
当听见这确切的答案,纪南瑾的心突然颤了颤。
他匆匆道了谢,按照护士的指向朝3号住院楼快步而去。
路上,身边路过各种病人。
大部分都拄着拐和坐着轮椅,大到白发苍苍的迟暮老人,小到才学会走路的小孩。
一路询问,纪南瑾兜兜转转找到复建室的初栀。
当视线触及到那日思夜想的人的一瞬,纪南瑾红了眼。
三个月不见,初栀更瘦了。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纤细的胳膊撑在双杠上,汗水从她满是倔强的脸划过。
她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笨拙挪着左腿。
看着终于能动的腿,初栀涨红的脸忍不住多了分笑容。
抬头见,不偏不倚撞上门口纪南瑾的目光。
有一瞬,她都没能认出眼前的男人。
三个月不见,他憔悴了好多,眼神也不似从前冷冽,只有满目沧桑。
初栀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你……”
话还没说完,纪南瑾突然上前,将她死死抱进怀里。
熟悉又久违的怀抱让她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是梦吗?
纪南瑾怎么会在这儿?
怀中的充实让纪南瑾人忍不住落了泪:“我终于找到你了……”
沙哑颤抖的声音满是失而复得欣喜。
初栀红了眼:“我说过不要来找我了。”
她好不容易熬过了思念的折磨,为什么他又出现了,为什么又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心……
像是怕她再推开自己,纪南瑾慌忙收紧手臂:“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汐汐,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丈夫,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无论什么身份,我都接受……只要,让我留下……”
听着他几近哀求的言语,初栀泪意涌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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