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土急急忙忙跑来,病床从重症监护室推出又推入了手术室。
苏绵绵心力交瘁,倚靠在橡胶椅上。
谢与淮陪在旁边,双手捂着她冰冷的小手。
绵绵缓缓转头,望着他:“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谢与淮眉眼极尽缠绵,染着无限温柔:“奶奶让你好好地和我在一起。她希望我们能够早点生宝宝。”
苏绵绵不再问了。
这肯定是假的。
奶奶曾经说过,孩子她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那么爱她的奶奶,绝对不会说出希望他们早点生孩子的话。
奶奶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手术室外的夜晚很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过了一万年。
苏绵绵很困,但睡不着。
她守在病房外,时而在窗边仰望天上的繁星,时而蹲在楼梯间求神拜佛。
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王杏然的做法。
她愿意用一切交换,奶奶平平安安。
然而,人生从来都是苦上加苦。
当你以为现在的自已已经到了深渊的最底部了,命运对你已经够不好了,未来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所谓的命运会不断地给你“致命一击”。
要么死,要么生生扛下来,去迎接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暴风雨。
永远只有更糟糕,不会有最糟糕。
直到命运把你折磨的筋疲力尽,看着你走上天台,人生的剧本就此落幕。
黎明到来之际,黑暗的尽头,太阳照常升起。
迎着晨曦的微光,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的白大褂上染了血:“节哀。”
苏曼死在了手术室。
苏绵绵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扑到了手术室门口。
到处都是血,唯有盖在头上的布是白的。
她忽然好冷。
没有比现在更冷的时候了。
去年的冬天就已经很冷了,可今年的冬天,冷的她要死掉了。
她扶着墙,瑟瑟发颤。
奶奶,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冰冷的冬天。
她吸鼻子,将衣服的拉链拉过脖颈。
没有风,她却感觉到处都是风灌入她的身体。
炙热的怀抱环住她,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绵绵,奶奶说,不愿意让你难过。”
身体上的寒意缓解,苏绵绵没有落泪,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
她说:“奶奶,不要我了。”
“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只要奶奶。”
挚亲的离世,是余生都不会停歇的暴雨。
第67章 第二年(1)
谢与淮很担心苏绵绵的身心状况,连葬礼都是一切从简,请来的只有一些他生意上密切往来的朋友。
所幸,绵绵没有太强的情绪波动,只是相比于以前而言,愈发恹恹的。
他想起苏曼的临终前的话,心里攀升起一丝恐慌。
束缚住四肢的金链子被解开,他给了她一部手机。
谢氏财阀的谢夫人直到结婚大半年后,才有了在别墅里自由行走的权利。
手机很显然是被谢与淮监控的。
苏绵绵很少打开手机。
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坐在窗户旁边看花开花落。
有时候风来了,花飞满天,似是苏曼回来看她了。
谢与淮在房事方面的需求很大,每天晚上的运动是必备的项目。
她没再反抗,只是会要求他关灯。
二月,偌大的房间里终于得到了一台电视机。
电视的新闻播报里全都是sk集团谢先生的风姿。
谢与淮的确是个合格的商人,在他的带领下,sk集团一跃成为第二大财团。
男人坐在摄像头前,电视屏幕里,慵懒矜贵。
仅仅只是一个弯腰就可以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搜。
她没兴趣看下去。
冬天会过去,春夏会到来。
四季的更迭,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点期盼的。
六月初,谢与淮没再限制她的人生自由,准允她白天可以在保镖的陪同下出门。
苏绵绵一直没出门。
直到六月十五号那天,她让司机带她去了汉江。
汉江汹涌,河流湍急,桥上的游客很多。
司机去停车,临走前开窗嘱托:“夫人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风躺过,柔顺的长发飘扬。
苏绵绵点头,穿着一身清新的绿色碎花及膝裙。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
夕阳西下,半边的天空渲染成美丽的橙红色。两岸绿影摇曳,绿盈初夏。
绵绵往下看,江面倒映出苏曼的音容。
人潮汹涌,她逆着人群,穿梭过人海,朝着桥下奔跑。
下了桥,两岸淤泥潮湿。
干净的小皮鞋踏入潮湿的淤泥,岸边小孩子们拿着小铲子在玩过家家。
“这是我建的房子,我是妈妈,你是爸爸,这是我们的宝宝。”
三岁的小女孩两边扎着麻花辫,举着洋娃娃高喊。
男孩认真点头,抱着洋娃娃给娃娃编头发。
“小宝妈妈,我们要给我们的宝宝所有的爱。”
“那你会给我们的宝宝报很多很多补习班吗?”
“不会的,我们的宝宝开心最重要。”
苏绵绵坐在岸边的石椅上被逗笑。
暮色渐晚,人渐渐散去。
太阳彻底落山了,暮色隐于尽头的黑暗。
桥上亮起光辉,她坐在微弱的路灯下,歪歪斜斜地倚着扶手。
天上的星星闪烁,奶奶说,人死后就会化为星星,守护着挚亲。
她眼里沁出泪,去看岸边的树。
树影婆娑,恍惚中,她看到了奶奶扶着年幼的她在摘树上的花。
奶奶离世了,可她的世界无处不是奶奶的身影。
她好想知道,人到了这个地步,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她嫁给了霸凌她的人,成为囚鸟笼雀,连最爱她的奶奶也永远地离开了她。
晚风悠悠,长发飘荡。
苏绵绵站起身。
绿色的裙摆在晚风中飞舞,绿叶茂密,摇曳晃荡。
她一步,一步,朝着江水走去。
皮鞋踩在泥泞中,留下了深深的鞋印。
游人离场,汉江在夜里是寂静的。
她的人生,被霸凌者肢解成千万个碎片,那场天价婚礼用一把火将碎片燃烧的连残渣都不剩。
既然未来是望不到头的永夜......
江水翻滚,打湿了鞋袜。
苏绵绵张开双臂,坦然无畏的,迎接着湍急的江流。
她想,就这样一切都结束吧。
江水将瘦弱的身躯包裹,漫过腰身,抵达脖颈。
水是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侵蚀着她的身体。
江水漫过头顶,她听到了日思夜念的声音:“绵绵,奶奶只想你开心快乐的活下去。”
奶奶,
可是,她再也不会开心了。
这个世界无论是春夏秋冬,都好冷好冷,冷的她想做一个不醒来的梦,长眠于幼年那段幸福的时光。
人为什么不能永远地停在最幸福的时刻呢?
水呛进鼻子、耳朵、进入喉咙,窒息的死亡感袭来。
她会游泳,来自于求生的本能呼喊着。
苏绵绵不为所动,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下坠。
就这样,结束吧。
“我房间抽屉里有一个日记本,是盲文的。绵绵能读懂,把我的日记本给绵绵。”
“绵绵,黑暗总会过去的,就像太阳总会升起的。再坚持一下,不要让奶奶在这里见到你。”
“绵绵,你可以的,对不对?”
苏绵绵猛地惊醒。
奶奶不希望她死,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
她被江水完全漫过,朦胧中,她看到了不远处溺在水中的女孩儿。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叫嚣着达到了巅峰。
绵绵浮出水面,水珠顺着睫毛滑落。
女孩儿往后躺仰,闭着眼,一点一点地下坠。
天上繁星点点,月影下江水粼粼,宛若月织纱的光缎。
苏绵绵奋力地朝着女孩儿游。
她搂住女孩儿的腰,爆发出无限力气,将女孩儿带离江水。
抵达岸边,微暗的月光下,她摁在小姑娘的胸脯上施救。
女孩儿约莫十四来岁的模样,穿着校服,身体上遍布可怖的瘀痕。
鞭痕、开水淋过皮肤治愈后的瘢痕、烧伤、青青紫紫的瘀痕......
苏绵绵身子微僵,懊悔当初作践自已的身体,连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江水呛咳出,女孩儿睁开了眼。
她声音虚弱,眼睛亮晶晶的:“你是天堂的天使吗?”
苏绵绵哭了,摇着头,说:“我不是。”
星眸一瞬黯淡,灰暗的不剩任何光芒:“姐姐,不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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