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做好了和他共赴黄泉，身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准备。
赵焱钦一怔，嗓音发颤：“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全无印象？
心中升起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惶恐。
许辞纾看清他的神色，心中到也没有什么失望了。
对她而言，爱她的赵焱钦在她心中已经死去，一个死人而已，她还能再失望到哪里去呢？
“我该去找阿嫚了。”许辞纾淡淡道。
沉默片刻，赵焱钦松开了手，怔怔望着许辞纾离去的背影。
殿内的光线幽暗，不似外面明亮。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更是熏着人的眼睛。
他想自欺欺人，为自己找个理由，让他此刻的心情能好受些，而不是无比的窒息，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脱离了他的掌控。
那些两情相悦的过往，到了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不，我不甘心。”赵焱钦当下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上林苑，带来沁凉冷意的杏树从中。
阿嫚公主将刚捕抓到的鸟递到了许辞纾眼前。
“阿嫚，你害怕死吗？”许辞纾心不在焉。
阿嫚捂住了小鸟的耳朵，笑嘻嘻道：“它可听不得这些。”
见许辞纾认真的看着她，她晃了晃神，轻声道：“不怕。”
她的父皇不怕死，但是很厌恶别人在他面前提死这个词。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家国未定，他无法安心。
可阿嫚不同，作为咸阳城中最受宠的公主，她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自在快意。
“但是——我怕我不明不白的死去。”
许辞纾心中忽然升起一缕自己都说不清的伤感。
她的心颤了颤，越发坚定了要改变历史的念头……
“等沐神医来了咸阳，你就去寻陛下，恳求他许你拜师学医。”她握住了阿嫚的手。
阿嫚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笑道：“阿初？”
“怪不得你不喜欢我哥哥，原来是有喜欢的人啊——”
阿嫚公主拉长了音调，这样的调侃让许辞纾面颊忍不住有些发热。
不远处的丽夫人正踱步跟在秦始皇身后，静静听到了这一幕。
她缓缓的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许女官年龄也不小了，不如陛下为她指一桩婚事？”
她看阿嫚口中的沐云初就很好。
总之不管如何，不要再与阿钦纠缠不清了。
秦始皇慢慢的往前走去，眯戚眼睛望向远方，轻声道：“不急。”
风声寂寥，许辞纾摇了摇头。
“我与沐神医之间，无男女之情。”
昔日与赵焱钦的情，太过于刻骨，以至于早已无法在她的心中磨灭。
她还能再与别人相爱吗？
第33章
深夜，屋檐雪声簌簌。
许辞纾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无奈的望着高悬的月。
忍不住了，她再度开口：“公主，我们回去吧，没有什么鬼。”
许辞纾心知肚明，哪里来的鬼？她属实没有想到，那日的乌龙，竟然让阿嫚这么好奇，竟然在深夜扯着她，一同趴在屋顶上。
阿嫚扭头，将食指竖在唇上。
一双溜溜的眼睛又转了回去。
许辞纾面色无奈，就要将自己那日白衣、披发、从池里爬出去、遇到上林苑的宫人、被误认为鬼的事情说出去。
这时，阿嫚忽然激动的小声道：“你看那，看那。”
许辞纾一愣，不会真的有鬼吧？她顺着阿嫚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的走到假山后，四处张望，似乎格外的不安。
不对，许辞纾眼神一冷，按住了阿嫚激动的手。
阿嫚不解的看她。
下一刻。
另外一个矮一些的少年走近了那个黑色的影子，明月的微光下，许辞纾和阿嫚清晰的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脸——秦始皇的小公子胡亥。
至于背对着她们的人是谁，许辞纾本还在猜想。
下一瞬间，那人出声了，她抿了抿唇，低声朝阿嫚道：“是你父皇身边的赵宦官。”
赵宦官关心道：“小公子，你今日怎的闷闷不乐。”
胡亥回道：“父皇明明昨日才夸我，可不知怎的，今日他虽然带我来了上林苑，却从没有过问我一句，老师，我不喜欢父皇了。”
才十岁左右的公子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喜好，只凭直觉将自己的难受全数展露在自己信任的老师面前。
赵宦官眼神一暗，闪过些许波诡云谲，缓缓道：“陛下最喜欢小公子了，小公子您勿要多想。”
“陛下曾经说过，若不是您太小，他就要立您为太子呢。”
胡亥点了点头，只是脸色依旧懵懂。
约莫四五息后，他们才走了，地上留下了他们一大一小脚印，但很快又被风雪掩埋。
许辞纾拉着失魂的阿嫚从屋顶下去。
“你的父皇没有说过那种话。”
什么还小，否则就要立胡亥为太子？
许辞纾冷笑，秦始皇的子嗣有二十三位，就算是轮，都轮不到胡亥身上。
更何况那些公子各个都是血气少年郎，若真的争起皇位来，弱小的胡亥怕是没有生存之地的。
阿嫚很聪明，涩声道：“难怪上次你去找父皇，告诉他赵宦官有谋逆之心……”
赵宦官被她父皇信任，又熟知律法。
他本是秦始皇指给她弟弟胡亥的老师，却在背后说那种暗戳戳挑拨离间之话。
阿嫚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一时间竟然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了……
可下一刻，许辞纾牵住了她的手，温声道：“阿嫚，我们不要退缩。”
太阳初升，冬霜晶莹。
阿嫚公主一改往日的活蹦乱跳，只安静的呆在自己房间里，迟迟不出屋。
连秦始皇都忍不住去看她了。
许辞纾踏进阿嫚的殿内时，就听见秦始皇伏在床边，沉声问阿嫚：“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说完，他竟朝旁边的宦官吩咐：“去寻太医来为阿嫚诊治。”
阿嫚目光一闪，眼中似乎有泪花，可下一刻，她只是摇了摇头。
“父皇，我……没事，只是有点想回咸阳宫了。”
第34章
见二人聊完，秦始皇就要离去。
许辞纾低头行礼，秦始皇扫了她一眼，便大步往外走了。
脚步声远去，许辞纾抬起眼望向阿嫚公主，温声道：“沐神医不日便要到咸阳了。”
阿嫚的眼中带了些光。
许辞纾也想要快点回，好见一见沐云初。
阿初是神医谷谷主，自然是知晓许多秘术。
她既想问他那有没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又想问他那有没有杀人无形的毒散。
阿嫚公主叹了口气。
时至黄昏，可天边却还是一片白，像是天才刚亮。
随着宫女婷婷袅袅跟在马车后离开的步伐，许辞纾才将帘子放下，似是不经意的问旁边的阿嫚公主：“怎么没见你哥哥？”
阿嫚明知故问：“是哪个哥哥？我可有十多个哥哥。”
许辞纾心中正哭笑不得，却忽然看到了她身上佩戴的深色青玉，上面雕刻了一只避灾的神兽。
阿嫚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将青玉坠把玩起来，笑道：“这是从前哥哥的亲生母亲给我的。”
她所言的哥哥，自是指赵焱钦。
“说是一对，可是我怎么也没有见到另一个在哪。”
许辞纾的抿了抿唇，极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恶心。
那青玉坠，另外一个，在乔清婉的身上，从她见乔清婉的第一面，就看到了。
看来，赵焱钦送给乔清婉的……
一侧的阿嫚见她这幅模样，就要将腰间的玉坠送给许辞纾，却被许辞纾连忙拒绝。
“我不大想和赵焱钦扯上什么关系。”
阿嫚公主不由有些失望，感叹赵焱钦心尖上的人对他却是如此的避讳……
可她适应力良好，人又跳脱，很快就把自己哥哥暗地里嘱咐——撮合他与许姑娘的事，都抛之脑后。
一回咸阳城。
许辞纾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冰天雪地冷到掉冰渣，连忙赶回自己府邸，温暖的室内让她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身便立马将房门窗户都关好。
秦始皇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事情做，也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官职，看起来像是还在观望她适合做什么。
快入夜的时候。
院门处，骤然传来敲门的响声。
许辞纾将手中的雕刻着镂空花纹的暖炉、书筒都放下，起身去开门。
一阵寒风吹来，咸阳还下着雪，男人一身白衣，倒像是要将自己与天地间的雪都融为一起，飘飘欲仙，唯有空气中萦绕的一丝清冽药香，给他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沐云初忽然看向她，原本有些淡漠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浅笑：“我原以为，再见之时，你又嫁给了赵焱钦。”
听他这话，许辞纾心中忽然一愣。
她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他眼睛里的深情，仿佛只要再看一眼就能陷进旋涡之中。
“阿初。”许辞纾语气微顿，转移话题，“上郡至咸阳可不是几日路程就能到的……”
沐云初低头看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因为想见你，所以我连夜赶路。”
许辞纾轻轻敛眸，转身的时候眼中忍不住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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