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要等马车来接我回去。”鹿林溪说这话时，终于感到一些羞耻。
不过他在外面冻的时间太长，一张冷白的面皮早没什么知觉，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的笑：
“你快些走吧，天要黑了。”
沈澜：……
临近傍晚，外面冷得厉害。
沈澜不知道鹿林溪在这里等了多久，但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使苦肉计。
他不再骄傲与自大，蛮横的想要将她从车上拉下来，而是可怜兮兮地站在车外，佯装大度地叫她离开，眼睛里却又装满了叫人忽视不了的——渴求。
“……不如载你一程？”
“好！”
【第106章前夫哥又又破防啦】
原本宽敞的马车，因为鹿林溪的加入，变得有些拥挤。
“姐姐？”
周言礼脸色有些不好，但他善于忍耐，更不愿在沈澜面前失了分寸。因而他并不看鹿林溪，只是略带疑惑地朝沈澜问道。
不等沈澜开口，鹿林溪率先道，“鹿林溪，是沈澜……兄长的同窗。”
他故意将话说得暧昧，后者果然露出嫌恶的神色。
看向他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在沈澜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强的攻击性。
同类最是熟悉同类的气味。
这厮对沈澜的心思绝对不浅。
“原来是温大哥的同窗，我是周言礼，幸会。”周言礼语气谦卑，可眼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沈澜没有掺和的意思。
她不觉得毫无交集的两人会有什么敌意。
只是鹿林溪上马车的那一刻，她能感觉到周言礼释放出的气场，与在她面前的无害，完全不同。
三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沈澜索性拿起桌上的糕点，小口吃着。
鹿林溪垂眸看了一眼，然后笑道，“豌豆黄？你不是不爱吃这点心，嫌噎得慌。”
豌豆黄是沈澜以前爱吃的点心，只是她的口味，很多年前就变了，周言礼并不知情。
沈澜没有否认，“偶尔尝一尝。”
周言礼却变了脸色。
“姐姐，我不知道，我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你别生我的气。”
沈澜倏然一笑，柔声道，“这有什么好生气？你又不知道。”
周言礼被一句“不知道”刺激，面色几变，他不在沈澜身边这一年，姐姐她真的变了许多。
连沈澜为何与面前这男人如此熟稔，他都不清楚。
不过很快，他又单纯无害地笑起来，“那就好。还记得有一回，我记错了饼店，买回来的点心你不爱吃，姐姐几日都不肯理我。”
这些事情，沈澜其实早记不清了。只是周言礼脾气太好，叫她愈发任性，这样的事，她该是做得出来的。
“从前是我淘气不懂事，这些事情莫要再提。”
这些黑历史对现在的沈澜来说，实在太羞耻了。
周言礼不动声色地扫了鹿林溪一眼，乖巧道，“我都听姐姐的。”
鹿林溪敛目，笑容不达眼底。
可真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好弟弟啊。
那时同他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诡计百出，手段狠辣之人，竟还有这般“纯善天真”的一面。
倒是用心良苦，感人肺腑。
鹿林溪状似漫不经心问道，“沈澜，你何时有了这般乖巧的弟弟，我怎么从来不知？”
他问的，是只有两人才清楚的前世，可落在周言礼这个“外人”耳中，却充满了叫人遐想的意味。
前世，沈澜一心只在鹿林溪身上，周言礼也曾来过府上几次，只是她一向不热络，更没有在意，后来便也断了往来。
直到两人数年后宴上重逢，沈澜与鹿林溪已形如陌路，更加不会知晓。
她懒得再提从前，也不想听鹿林溪说那些似是而非，意味深长的话，抬起头，目光清淡的扫过去，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鹿林溪停顿几息。
明白她目光的含义，他也不再多说，车厢一时安静下来。
其实鹿林溪远没有在沈澜面前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相反他还很慌乱。
他从来没想过周言礼与沈澜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鹿林溪了解沈澜，他的妻子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所以他宁愿在外面冻着，都不肯坐在车上等着，正是因为他知晓，他的苦肉计，一定会奏效。
算计人心。
卑鄙吗？
的确有点。
可他只是想要重新赢回自己妻子的芳心。
但周言礼，却是个真正的小人。
他竟通过示弱的方式接近沈澜，实在下作！
周言礼与顾辞完全是两种人，他不具备顾辞的品质。
这种人根本没有道德底线！
由此可以推断，前世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周言礼一定还做过什么。
对于沈澜，他一定不甘心只默默守护，而他之所以没有成功，只是因为沈澜并没有给他机会！
不是，不是——
周言礼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沈澜那时已经不要他，要与他和离。若是她没有出事，没有中毒还好好活着的话，会不会……
鹿林溪已经不能再继续再想下去。
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在他对家中妻子不闻不问，眼盲心瞎全情投注于政务上时，有人正阴恻恻地盯着他的内宅，盯着他的女眷。
他不是一时没护住沈澜，才叫她中毒身亡。
而是早在很久之前，他一直，一直都没有护好她。
鹿林溪彻底陷入一种内疚，消极甚至自厌的情绪中，以至于沈澜叫了他几声，他才回神。
“什么？”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沈澜的目光带着关切，声音柔和温暖，像是汩汩温泉，漫上他冰寒刺骨的身躯，带给他人世的温情。
“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冻得太久？”
“没事的，谢谢。”
他抬头看着她，一双点漆的眸子里满是浓厚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又说了一遍，“沈澜，谢谢你。”
他的妻子，实在美好。
鹿林溪以前总以为是自己护着妻子，可是沈澜何尝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护着自己呢？
她前世明明那般可怜，到死都是痛苦和孤独，可她重生回来，没有自怨自艾，没有被仇恨包裹，每日都在认真生活。
她实在豁达且智慧。
对于他这个辜负了她的人，也肯分出一份关切。
如今想来，那时他听闻妻子死讯，呕血重生，何尝不是命运的厚爱？
他比谁都要幸运。
顾辞或是周言礼？
他比他们任何人，陪在沈澜身边的时候都要长。
沈澜不知鹿林溪腹中翻山倒海，思潮澎湃，见离城内渐近，问道，“放你在何处下车？”
鹿林溪想也不想道，“我有事寻景和，同你一处下车。”
周言礼看了他一眼，鹿林溪不闪不避，视线在空中交汇。
双方都看出彼此眼中不死不休的敌意。
几番争锋，火花四溅，又在沈澜注意到之前，归于平静。
马车驶进仪桥街，停在温府门前。
鹿林溪和周言礼同时起身，两人都想先下去，然后扶沈澜下车。
他们身量几乎一样。
不过鹿林溪年长几岁，肩膀显得更宽阔厚实，周言礼还是清瘦的少年模样，倒没有鹿林溪看起来挺拔。
车内的几番眉眼官司，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具象化。
他们谁也不肯让步，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念儿？”
马车外，传来温清珩清润的嗓音，他疑惑道，“怎么不下车？”
说话间，他上前掀开车帘。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收敛。
鹿林溪与周言礼重新坐回原处。
做人最忌讳的便是沉不住气。没有耐心的人，是没资格如愿以偿的。
温清珩没料到车厢里竟坐了三个人。
鹿林溪与周言礼，容貌上，周言礼胜出，气度上，鹿林溪更出众。
总之，是不相伯仲。
他不由望向坐在正中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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