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再跟教官吵嚷着换位置,也没有人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更有甚者在与她对视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羞愧。
这场闹剧的最终受害者,成了一开始就散播消息的李安平。
“去去去,一边儿去,这没你的地方。”
“你别过来啊,我这儿挤着呢。”
军训休息的间隙。
大家都坐在操场边的树下乘凉,只有李安平提着小马扎,手足无措地站在太阳底下。
无论他想坐在哪里,都会被周围人白眼和驱赶。
裴挽月看在眼里,却并不觉得同情。
毕竟按照李安平的想法,她应该被排斥,被孤立,被嘲讽,甚至被欺负。
然后他再如天神下凡一般,拯救她。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半点同情。
一转眼,五个月过去。
湘城早已入冬。
和北京的冬天截然不同,湘城湿润的冷风,会穿透衣服渗进人的骨子里。
冷起来的时候,直叫人牙关打战。
在这里,裴挽月终于明白屋子里太冷,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的含义。
入睡和起床都太难,晌午日头足的时候,她就拿着书本在太阳底下写写画画,总不至于冻得双手发麻。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蹲在宿舍门口的花坛边,一手打算盘,一手铅笔写个不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影。
直到那人忽然出声:“小同学,你这个地方,为什么要用广义相对论方程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裴挽月一跳,她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松懈下来,解释道:“我想理解飞行器在极高速度或极高引力场中的运动状态,这个方程描述了引力和时空的弯曲关系,我想对我是有帮助的。”
老者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两个人索性就地聊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太阳下了山。
第18章
“好哇,好哇。”
老人和裴挽月相谈甚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一连说了几声好。
“你和我以前的一个学生真像啊,爱学习、爱钻研,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的理想。”
老人说话时,目光悠远,声音怀念而惋惜。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看向正在整理书本的裴挽月,慈爱叮嘱:“天黑了,小同学,快回家去吧。”
在老人的帮助下解决了一个困扰已久的难题,裴挽月心情极好。
闻言,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笑容,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指了指身后黑漆漆的宿舍楼:“没事的,我就住这儿。”
老者看着那黑洞洞的楼道顿时一愣。
提着镜框,不可思议道:“学校不是放寒假了吗?你怎么还住这儿?”
裴挽月笑容腼腆,语气平静而释然:“家里没人了。”
听到她的话,老人半晌无言。
但很快又追着她问:“那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食堂的职工都放假了,没人开火做饭。”
裴挽月抱着书本算盘,后知后觉地缩了一下脖子,她抽着袖子把手缩回去,指着校外的方向,耐心跟老人解释。
“那里每隔三五天,会来一个老爷爷挑着扁担卖糯米糍粑,他来的时候,我和其他留校的同学会去买,买回来用热水泡开就能吃了。”
老者转了一圈打量着四周。
“你们怎么烧水呀?”
裴挽月挠挠头,没有如实相告,只说:“热水也有卖的。”
和老人分别后,裴挽月就回了宿舍。
她捂着干瘪的肚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
去墙根儿提起热水瓶。
很轻,空荡荡的。
裴挽月提着热水瓶,去书桌上的麦乳精空罐子里,摸出了两枚1毛钱的钢镚后,转身出了宿舍。
她提着热水瓶,出宿舍大门右转,进了另一栋宿舍。
爬三层到顶,最里边儿的一间宿舍门开着,上面贴了一张纸,写着三个大字——卖热水。
一个娃娃脸短发女孩儿,跷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嗑瓜子。
她身后的宿舍电源上接着一个热得快,底下是一大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见有人来,她也不招呼,只是敲了敲门上的字。
“热水2毛一壶自己打。”
裴挽月见怪不怪。
“美芳,又换大桶了,你可得记着及时加水,要是没不过加热螺圈干烧,很容易出问题的。”
周美芳不耐烦地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取热水的人那么多,我都忙的脚不沾地儿,哪有干烧的时候,也就是你来得晚,这桶才烧开。”
“天天算数算题,今儿就吃了这一顿吧,上次热水你都是昨天打的了。”
她拍到手上的瓜子壳,拉开抽屉,拿出两块酒心巧克力,塞进裴挽月手里。
“快过年了,吃点好的吧。”
裴挽月装满热水,从宿舍楼出来。
天上已经爬满了星星。
萧瑟的冷风吹得她发抖,打了个哆嗦,捏紧了领口。
她仰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忍不住呢喃:“爸爸、妈妈,快过年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我在这儿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我很像你。”
第19章
驻足许久。
裴挽月才吸吸发红的鼻尖,转身进了宿舍楼。
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道穿风衣的高大身影。
谢廷枭一直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纵使心如刀绞,也没有上前打扰。
回到宿舍。
裴挽月把上回剩的半块糍粑放进搪瓷茶缸里,又往里加满了热水,盖上盖,升腾的水汽散不出去,她把双手覆在上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回暖。
缓了一会儿,她脱掉外套提起被子披在身上,刚攒起来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潮湿的冰冷包裹。
裴挽月瑟缩了一下,伸手把茶缸端进被窝抱着。
直到怀里的茶缸都有些冷了,被窝里才多了些暖意。
囫囵吃了口饭,又把剩下的温水都喝光,裴挽月这才蜷在被子里昏沉睡去。
睡梦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孤苦伶仃的日子。
梦中的她昏昏沉沉,一个人生活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人能说话,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难得能提起精神的时候,她会去找谢廷枭。
但换来的,却都是他的闭门不见。
裴挽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她奋力挣扎,企图冲破梦中这具束缚她的身体。
可那个浑浑噩噩地裴挽月,就像水草,缠着她、裹着她,拖着她往下沉,几乎要耗光她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挽月,醒醒,我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
一瞬间,冰冷的潮水全部褪去。
心中浮现一座温柔的岛,鸟语花香、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干,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落入了母亲的怀抱。
“妈妈……妈妈……”
裴挽月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温柔地轻拍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满含关爱。
梦魇褪去,她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呼吸平稳。
谢廷枭坐在她床边,帮她归拢了额角不听话的头发,掖紧了被子,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凝着裴挽月沉静的睡颜,久久未动。
很早之前,他就打听了西南科大寒假的放假时间。
此后,每当有湘城的列车开回来,他就会去火车站门口,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想:如果挽月回来,可以第一眼看到我。
可他等一天有一天,等到了一见他扭头就跑的李安平,等到了北京的初雪,等到了什刹海结冰。
他曾无数次路过,想在那些滑冰的人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他看谁都像她,可谁都不是她。
他以为,最起码过年的时候,她会回来了。
可时间一天天地过,眼见着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他不能再等了。
他来到湘城,却不想,裴挽月的日子会过得这么难。
可即便这么难,她也没有想过回去。
“挽月,你的心可真狠啊。”
谢廷枭声音很低,若有似无的一句话飘散在凉夜里。
对他狠,对自己也狠。
即使吃尽苦头,也不肯轻易回头。
曾经,他最希望裴挽月能认清自己的感情,认清她对他到底亲人间的爱和喜欢,还是男女之情。
现在裴挽月好像真的认清了,也不要他了。
可痛苦的人,却变成了他。
第20章
裴挽月难得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上午的太阳已经透过窗帘间隙照进了屋里,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道暖黄色的射线。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却带出一件毛衣。
掀开一看,她今天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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