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锁骨下方红肿淤青了一大片,因为领子太窄,不方便检查,护士剪开 T 恤领子,露出伤处。
值班医生轻轻按了按红肿区域,问她疼不疼。
她疼得直冒冷汗。
医生又继续用手指轻轻触摸周围区域,说有点肿胀,让她做了个 X 光,看看锁骨有没有骨折。等结果出来,只是皮下淤血。
最后让她冰敷二十分钟,又开了些外用药。
走出诊疗室,许俏垂着头,坐在凳子上,接受警察同志的盘问,你先动的手?她点头。
警察同志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两眼,冷哼着说:“真可以啊,吉娃娃大战哈士奇。”
奚涓接过话,“他们应该算互殴吧,我也被那个姓吴的打了。”
他没给正面回答,只让她们坐着等等,处理完吴医生的伤势再说。他的伤最重,现在吵着要照 CT。
民警一走,许俏靠过来,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
浓烈的酒味直冲鼻腔,她虽然小许俏几岁,这时也想教训她,“以后千万别说自己喝不醉,你比喝了一醉不醒的还吓人。今天算遇见软柿子了,万一以后遇见硬茬,你哪里是对手,还不得打死你。”
许俏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很少这样直截了当说重话,看着许俏黑乎乎的头顶,柔软蓬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位幼稚姐姐的头,“你也太拼了,又不靠拉订单活,何必呢?”
许俏说:“其实今天姚成智不是让你跟我见客户。”
奚涓很意外地“啊”了一声。
“是我硬拉你来的。”
“你想锻炼我?”
许俏两只手捂住脸,轻轻啜泣起来。奚涓有些无措,问她怎么了。
许俏忽然放下手,深呼吸一下,摆出一副决然的表情,视死如归地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周闯。”
奚涓将脸皱出新高度,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他虽然很优秀,但就是个感情白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有男朋友了,又这么漂亮,不要玩弄他好不好?如果你们两情相悦,那我祝福你们,如果你只是寻求刺激,玩玩而已,那我肯定不饶你。”
奚涓虽然完全没那份心思,但也忍不住想,寻找刺激也不能找周闯啊,那不是刺激,是折磨。
她情真意切地撇清关系:“你真误会了,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学生,我一直拿他当个不太熟的大哥。今天只是想跟他聊聊我爸爸的事,没别的。”
为了让她安心,还补充:“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都要结婚了。”
许俏恍然大悟,“你就是他最尊敬的导师的女儿?”
奚涓点点头。
许俏注视她良久,最后劫后余生般呼出口气,“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接着又拍打自己的脑袋,嘟嘟哝哝地说:“我好蠢,蠢爆了。”
奚涓平生第一次对感情有了敏锐的体察,小心翼翼问道:“俏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许俏双颊本来就有些红肿,此刻指印更加明显了,红得发亮。
她不自觉露出笑意来,忽然觉得许俏虽莽撞幼稚,却难得拥有一份赤诚。能穿透一个人的外表,挖掘出灵魂中难以被庸人察觉的微光,何尝不是一种本领。这么看来这份感情真是美好,没有一点算计。也许她曾经也有一份,只是经不起现实的磋磨。
许俏向来能聊,竹筒倒豆子般倾诉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以前很崇拜他,他没比我大几岁,可成就已经做得很高,关键是一点不为名利打动,为了相依为命的妈妈,国外给再多优待,也毅然回来。还为了心中的理想,舍弃名校高薪,舍弃教授头衔,毅然跟着导师搞科研。”
她简直要把心捧出来,字字句句都是爱。
“越接触越觉得他不容易,有时候崇拜能产生爱,怜惜也能产生爱,我大概就这么栽了。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在乎的多了。一直过得很辛苦,有一阵他妈妈得了脑梗,瘫痪在床,事业也很不顺利,听说那时他导师,也就是你爸爸卷入了一起事故,工作丢了,你父亲又......”
许俏忽然住了嘴,意识到一不小心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事,瞥了瞥奚涓,察言观色起来。
她倒是神色如常,目光温柔,鼓励她说下去。
“总之那段时间遇见很多事,还是张海东帮了他,所以他现在也一心一意跟张海东做事,有些学术论文,都挂名给了张海东。”她叹口气,下结论:“他太实心眼儿了。”
奚涓心里一个激灵,直觉事情不简单,问她,张海东怎么帮忙了?
“之前他妈妈脑梗,很突然,生死一线的地步。他急得要命,是张海东出钱出力,让他妈妈住进 ICU,虽然现在偏瘫了,好歹保住了命。后来张海东邀请他成立公司,他也有了分红,但仍然省吃俭用,一部分钱投进公司,一部分钱供着妈妈住高档疗养院。他对吃住不讲究,就租了个几百块钱的单间住。我想啊,他这么拼命还是有感恩的成分在里面。”
奚涓不得不怀疑,张海东是在有的放矢地笼络周闯。还有另一个猜想,周闯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被张海东贿赂了,封了嘴。
她心烦意乱,如果周闯坚定相信张海东怎么办?如果周闯伙同张海东陷害父亲,又该怎么对付?
可是周闯明显还念着父亲的好,所以她划掉陷害这个猜想。
还有一个可能,周闯被利用了,而且丝毫不自知。张海东还装模作样地跟他一起感念父亲。
许俏还在诉说着周闯的优秀之处,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警察同志站在不远处喊她们,许俏聊到兴头上,摆摆手说,等会儿。
那年轻的民警没见识过这种对自身处境毫无自觉的人,怔愣片刻,两手抱胸,立刻严厉呵斥,“要聊,等你住进拘留所慢慢聊。”
她小脸由红转白,跑过去问,“为什么要拘留我啊,我受伤了,我朋友也受伤了。”
民警说:“那你们就争取私下和解,走,回派出所说。”
他们四人被带回派出所。做完笔录,民警表示这属于互殴,虽然有一方头破血流,但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脑子,缝了五针,只能算轻微伤。让他们商量下,看能不能私下调解。受伤轻的一方赔偿受伤重的一方,也就是让许俏赔偿吴医生,再让吴医生赔偿奚涓。
如果不愿意,就两方各打五十大板,一方拘留三天,一方拘留五天,各留案底。
说完让他们考虑,行就签订调解协议,不行就照章办事。
四个人坐在等候区里,吴医生头缠绷带,狠狠地瞪着许俏,声称要她赔偿各种费用,误工费医疗费精神损失费,粗略算下来,金额高达十万,给了就签协议。
许俏也跟着狮子大开口:“我姐们儿也受伤了,你也得赔她十万。”
吴医生冷笑:“她伤的有我重?我他妈都破相了。”
许俏跳起来骂:“就你那猪样,破不破都是一回事。”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奚涓完全置身事外,埋着头发消息。刚过十一点,她给檀祁发消息说自己还在加班,让他下班先回。
就怕他知道了借题发挥,逮着机会打击她的工作热情,恨不得她就此失业。
如果回去发现了伤,她再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可檀祁没回,他应该还在加班,他们公司加班是常事。
许俏还在跟他吵,奚涓按熄手机,烦不胜烦。
以她的思维模式,互相诅咒对方生殖器,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各回各家。便拦住许俏,拉着她低语:“警察都给了方向,我们别浪费力气跟这两人渣闹。让我来跟他商量个合适的赔偿数目,咱们别浪费精力,明天还要上班,你说呢?”
这么说一是为了安抚她的怒意,二是想让她息事宁人。她已经发现了,许俏是个炮仗,一点就燃,吃软不吃硬,属于举着手榴弹就跟你同归于尽那种人。
是不是智商高的人,情商都或多或少有些缺陷。跟他们比自己真是个可人的小天使。
许俏喘了半天气,终于气顺了,点头首肯。
奚涓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对他们说:“就私下和解吧,按照伤情鉴定标准来赔,我们都没二话。大家也不用浪费时间蹲看守所了,一蹲就是几天,怎么跟单位和家庭交代。”
两个男的听完咬半天耳朵。
讨论结果是不退让,赔十万,并且当面道歉。至于奚涓的伤,他也会道歉,不过不赔偿,因为她们作为乙方,对甲方进行了人格侮辱。还着重强调一点,如果不赔,那她们的工作也别想要了。会直接告诉她们的领导,让领导来评评理,看看员工怎么打客户的。不仅如此,还将在行业内曝光,让同行们看看流氓公司的做派。如果走派出所流程,他们也不怕留案底,毕竟整容行业缺人才,她们这两小喽啰就不一样了。
许俏愣住了,眼见得开始发蔫儿,也不似刚才那样喊打喊杀。奚涓知道,她害怕丢工作,怕从此见不着周闯。看她那样,可能一会儿就妥协,真赔十万了。
心里不免有些埋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眼前这两人的嘴脸更让人恶心,逮着老实人欺负。她想,帮许俏也当帮自己了,以后总有求人办事的时候。
她问:“真没商量?”
吴医生冷哼,“晚了,没得商量。”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把你伤我的账算一算。”
她自信松弛地盈盈一笑,举起电话准备拨号码,“今天谁也别想走,我马上打电话叫律师。”
他们有点被唬住了,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会忽然展现出一种文质彬彬的江湖气,类似于有文化的女匪。心底不禁浮起疑虑,看起来很有底气,难道真有背景?但还是撑住一口气,不肯轻易服输。
“你找啊,律师费都够你喝一壶。”
“不劳你操心,我们家养着个律师团队。”
他们都是在社会浸淫多年的油子,深谙潜规则,很会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的同时,也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免暗自揣摩,难道真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那没必要惹一身骚,把她劝走,再跟小不点算账。
吴医生做完心理建设,放缓语气,用格外开恩的态度说:“美女,我们跟你无冤无仇,那玻璃瓶也不是朝着你去的。我这里跟你道个歉,你可以走了,我们只找她算账。”
她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轻笑:“我哪儿也不去,今天我被打这事儿,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奚涓对恶人向来没有道德压力,装腔作势,信手捏来。今天终于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仗势欺人。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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