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老爷和夫人卧床浑然不知,发现时已人去楼空,只留一个青府。
有人上门催讨债务,两人把青府卖了,换一小院栖身,身边除了李嬷嬷再无他人,没多久李嬷嬷卷着夫人的金银细软也跑了。
青老爷将票贴身藏着没被卷走,一天夜里,有人溜进院子,抢了银票,将两人杀死,死状很惨,身上骨头砸断了多处。
母亲让人捎话进来说要见我。
见面时她眉目舒展,神清气爽。
「哈,终于出口气了,恶有恶报。」她扬眉一脸兴奋。
「哈,告诉你,他们死时嘴堵得紧紧的,那两人疼得想叫又叫不出的样子哟。」
她捂嘴笑。
「人是你杀的?」我问。
「哪能呢,我是后来去看热闹的」她眼神闪躲。
我想过自己去解决,却有人抢先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是我所要的就好。
「我不能出来时间太长,没事别叫人递话给我,引起怀疑就不好了。」我转身要走。
她拧眉:「你什么时候动手,你可别告诉我你对那个赵家少爷动了情,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狗屁,只有银子是真的,听到没!」
「嗯。我知道。」
我把荷包拿出来,她夺过去。还给我一个空的荷包还有一个香包、一纸包药。
交待我是什么药后,她甩着帕子扭着碎步走了。
香包的味道很好闻,清新淡雅却让人沉迷深陷。
青柳和小兰都怀孕了,只相差几天。
赵夫人高兴地赏了青柳和小兰。
青柳孕相不好,她身娇体弱,孕吐不止,眼窝深陷脸色青白。
小兰则面色红润,身强体健一点不像孕妇。
青柳怀孕三个月时流产了,大夫说是因大寒之物,青柳身子柔弱,这一次流产几乎耗尽她全部生机,卧床不起只能靠药物撑着过日。
青柳每日以泪洗面,身子更加不好,大寒之物不知从何而来,府上彻查没有结果,只能把青柳房里的下人都发卖了。
我在赵轼轩书房当值没被波及。
小兰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死了,且死状奇惨。
那晚赵轼轩酒后回来,我上前伺候洗漱,小兰把我赶了出去。
我睡在外间小榻,手搭在肚上,伴着隔壁床传来的「吱呀」「吱呀」声安然入睡。
两人感情浓烈,深入交流了一宿。
赵轼轩清醒时小兰已僵了身子,入目满床的鲜血,小兰肢体苍白。
赵轼轩慌乱狂叫,下人们涌进屋后也被满室血色吓在当场。
赵轼轩做了病,他硬不起来了,不能和女人上床,连碰都不敢碰。
有个婢女半夜爬上他的床,他惊叫着把人打死。
赵府老爷夫人愁眉不展。
我抚着浑圆的腰身,凝着灯光出神。
我怀孕了,四个月。
见到母亲时,她摇着小扇走到我面前,我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与前几日形同疯妇的是同一人。
似乎没有遭受那场家变,她还是府里身着锦缎,头插朱钗的夫人。
她一脸嫌弃地看向我:「你怎么吃得这么胖?连姨娘都不是,就一个通房,以后可怎么办?」
「我怀孕了。」
她目光瞬间盯上我的肚子,「当真?」
「嗯,四个月了。」她指着我怒骂:「你不长脑子吗,让你进赵府是让你去生孩子吗?」「这是赵府唯一的孩子,赵轼轩,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回答。母亲松开手,上下打量我,「那药都用上了?」「嗯。用上了。」母亲笑:「好好好,用上就好,你先回去,等我好好考量考量。」
母亲满腹思量扭着腰摇着小扇走了,我看到她走到一辆马车前捏着裙角上了马车。
母亲何时坐得起马车了,这次她没向我要钱,我觉得母亲有事瞒着我。
赵轼轩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他房内全换成小厮伺候。
不敢睡床上,困了就趴在桌上,吃得又少,几天下来脸色憔悴,目光阴郁。
赵老爷和夫人都束手无策。
大夫和法师都找过了,吃药、做法事都改变不了赵轼轩错乱的神经和消瘦的模样。
腰围日渐增粗,抚摸肚皮感受里面的生命,我下了决心,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端着饭菜放到赵轼轩面前。
他手紧紧握着书,看到我眼神避开。
「我是来告诉你我怀孕了,你有孩子了。」
赵轼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我怀孕了,真的,四个月了,不信你摸摸?」我握着他的手,他缩了回去,我强硬地拉过来按在我肚子上。
坚硬地圆凸起让他眼神有了光彩。
我有孕的消息迅速在府里传来,赵老爷和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提升我为姨娘。
青柳赏我一只镯子,消瘦灰白的脸上明晃晃挂着嫉恨。
我快速跪地谢过后收起来,走时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花盆,屋里婢女立刻上前收拾破碎的瓷片和花土。
没理会青柳那句「粗鄙」我快步走了出去。
路过池边,将一个纸包扔进池里。
哪有什么大寒之物,不过是两物相生相克罢了。
我手中纸包与房中的那盆花合在一起便是大寒之物,单一存放都是无害的。
我早将药倒在花土中,吸入得多了,孕体自然受不了。
赵轼轩明显好了许多,至少不反感我出现在他视线内,偶尔还能接受我的触碰。
母亲来找我,不满地瞪着我的肚子,「这还能打掉吗?」
「我不想打掉,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母亲急极骂道:「生什么生,你怎么生?你生个仇人家的孩子怎么办,你忘了你爹你哥是怎么死的了,你要气死我吗?」
我护住肚子任她发疯,她喘着粗气咒骂够了把一个药包砸在我脸上。
「你赶紧把他给打掉,听到没,我要知道你生下这个小杂种,我就掐死他。」
母亲气咻咻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水,走向远处的马车。
马车经过我身边,风吹动车帘,车上有个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我。
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这个男人是谁,母亲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我本能地讨厌这个男人和母亲坐在一起。下次见到母亲我一定把这件事弄清楚。
一个生命的成长是如此的新奇,是我十多年生命中不曾感受到的。
我爱上了腹中的骨肉,与我血脉相连的骨肉。
我不会忘记我的使命,这并不影响我期盼腹中生命的成长。
母亲给我的那些药和香包我早扔掉了,我不会坠胎,更不会让香包出现在赵轼轩面前,我不可不想像小兰一样。
那晚本来单纯地想伺候赵轼轩休息,他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
是小兰非要作死我只能成全她。
和青林闻到的香包一样,让人沉醉致幻,对周边的一切都不在意,只想做那件事。
我那晚出去的时候顺手挂在了帐上,第二天仆人们冲进去的时候趁乱取走,随后毁掉。
我成了赵府最得宠的姨娘,赵轼轩带我来到福鼎酒楼。
楼里的伙计都不认得了,我戴着纱帽,也没人认出我。
赵轼轩点了几个招牌菜,尝着口感和以前差太多,大厨应该换了。
好久不喝酒的他今天颇有兴致地喝了几盏,我心情复杂地埋头吃菜。
「喜欢吃,下回爷还带你来,这是咱家的产业,何时来都行。」他笑着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的,这是我家的产业,何时来都行。」
他呵呵笑:「对,你家的,我的都是你的,都是咱们孩子的。」
说完盯着我的肚子笑得欢畅,好久没看到他这样开怀的神情了。
我痴痴地望向他俊美的容颜,心想我孩儿将来一定长得不差,因他父亲颜值高啊。
酒足饭饱下楼时,一个男人喝醉,从楼梯上横冲直撞下来,楼梯窄,三人叠在一起,我侧身抓住栏杆护住肚子,赵轼轩被那人带得往前冲,我的脚没有收回来。
人,就在我面前翻过窄小的栏杆坠落在地,回过神来看去,赵轼轩头扭曲地歪在脖子上。
大厅里人们惊叫、慌乱、逃窜都与我无关,我怔怔地伏在栏杆上如同雕像。
世界又变成非黑即白,这世上的葬礼果然没有什么不同。
不,也有不同,不同的是我这次身着麻衣跪在前面,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去,和尚诵经的声音萦绕耳边,似远又近。
我只跪一会,我腹中是赵府唯一的子嗣,累了被扶到厢房休息。
青莲瘦得皮包骨,本就青白的脸泛着死灰,跪在那里摇摇欲倒,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就软了下去,下人乱做一团。
大夫诊脉后叹息:准备后事吧。
晚上,厅里一口棺材就变成两口。
葬礼后,赵府落没了。
赵老爷和夫人病倒不理事,我是府里唯一能主事的的半个主子,母亲登门找上来。
打量着赵府,母亲面露欢喜:「多亏你没把孩子打掉,现下这府里就你这肚子金贵。」
我看了一眼窗外:「母亲小声些。」
「怕什么,现在谁不知道这府里两个老东西都不行了,这赵府早晚都是咱们的。」
我带母亲见了赵老爷和夫人,只说母女失散多年才找到,母亲当晚住进赵府。
赵老爷和赵夫人开始只是心情郁结外感风寒,卧床几日便会好。
母亲一日三餐地送食,送药,非但不见好转,最后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已显油尽灯枯之态,半个月后相继离世。
我已对眼前的黑白天地麻木,葬礼都是母亲张罗。
有异议的管家仆人都被她打发走了,我漠然地看着府里人日渐稀少。
肚子一天天见大,感受他的胎动,我对这个生命充满希望。
身负血海深仇,忍辱含垢大仇得报,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对父亲、兄长也有了交待。
余下的日子,我只想让孩子平安长大和孩子好好过日子。
我有想过孩子问我要父亲,到时我就对他说:「你父亲没了。」
人没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母亲领着那个男人来到我面前,温婉地对我说:「这是你魏叔,他帮过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马车上的那个男人。
我看了看男人,转头问母亲:「一家人,那我爹呢,你死了和我爹葬一起还是和他。」
母亲脸色巨变:「死丫头,你说的是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魏叔帮忙给你拿的药包香包,瑞祥茶楼和青府能到我们手里吗?」
原来母亲是从他那里拿的药和香包,接管瑞祥茶楼和青府的也是他。
现在,他的目标该是……我。
我面色平静心却翻江倒海,定定看向母亲,面前的女人忽然很陌生。
原来,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木偶,背后操控提线的除了母亲,还有他。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很恶心,吐得昏天黑地,想把体中所有污秽都吐出来。
母亲忙用帕子擦拭裙摆:「哎呀,好好的怎么吐了,真是的,可惜我这身好料子。」
我自嘲地一笑,这就是我的母亲,好在我报仇的目的达到了。
我起身:「你的事我不管,你若做出过份的事,我不介意帮我爹清理门户。」
「你个死丫头,你敢!」
「敢不敢,你可以试试,我的产业不需他人代劳,爹爹和兄长创下的产业,我会收回。」
我冷冷地撇向他们,没有错过魏叔眼里闪过的一丝狠历。
我从心里反感那个魏叔,感觉那他像条毒蛇,阴冷地缩在暗处,伺机会狠狠地咬上一口。
母亲每日和他出双入对,说话轻声细语,笑容娇羞,青春回归,仿佛哭嚎打骂如疯妇的她从来不存在。
我用雷霆手段将赵府所有产业理顺,青府其它产业我不稀罕,可是瑞祥茶楼我一定要拿回来,落在别人手里也就算了,可在那个男人手里我不舒服。
母亲口口声声「我们的产业」我嗤之以鼻,我只相信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我用上父兄教过的商业手段,价格打压,货物垄断,瑞祥茶楼终于撑不下去,回到我的手上。
母亲又如疯妇般跳脚咒骂。
等她骂累了,我递上一杯茶平静地说:「你不想住在这里就走,要是走头无路,你随时回来。」
她放下一句「死了我都不回来。」气哼哼地走了。
我没想到,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的尸体从河上打捞上来,苍白僵硬,安静地躺在我脚边。
我抚着肚子跪下,慢慢合上她的眼睛。
我不相信她会自杀,贪财惜命的人怎会自杀。她,是一颗弃子。
我缓慢望向青府方向,那里面住着叫魏叔的人。
我开始对身边人清理,吃食用物都小心谨慎,我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我,我和魏叔之间只能你死我活。
中秋节,我生产在即,听说有灯火游街、烟花燃放,我可不想错过这个热闹,何况还是个大热闹。
带着保镖护院我在人群中漫步,人潮涌动,烟花绚丽。
为观看烟花,临街酒楼里的人都站在窗边。
我驻足仰头望向二楼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女人,男人温柔体贴,女人年轻妩媚,笑眼盈盈。
忽然有人高喊着火了,一阵慌乱,人群四散奔逃。
男人搂女人下楼,低头轻声安抚着,经过我身边时,我抽出袖中匕首,淡定地插入迎面男人的胸口。
保镖护院将我围在中间迅速在人群中向远处移动。
惊叫声响起,接着是更多的惊叫。
我在人潮中回头看向那个男人,魏叔。
他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瞪着我,手伸向我直直倒下。
我笑着转头。今晚的烟花真漂亮,可惜看不上了。
生产那天,痛得我撕心裂肺,好在产婆有经验,终于一声啼哭,我松了一口气。
是个男孩,果然长得像父亲一样俊美,我高兴极了。
我的儿子,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
他会好好读书,当状元,光宗耀祖,想想就很美。
文翰林一岁时,我抱着他跪在父兄、母亲墓前,我没有把母亲和父亲合葬,在旁边又给她立了一个墓,她地下有知也羞于和父亲合葬的吧。
跪在墓前,我说我替他们报仇了,我说我有了孩子,孩子随外祖姓,我说现在日子好了,我不再受苦受罪,看人眼色,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着说着我哭了起来,哭得天昏地暗,声嘶力竭,把这许多年的委屈,耻辱都哭出来,文翰林小手不停地给我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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