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秦延川脑海中又蓦地想起方才道童所说的话，心中涌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到里面忽然传出几声剧烈的咳嗽。
秦延川的心仿佛也随之提了起来，正要出声。
就听谢月白冷淡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在外面？还不进来？”
秦延川纠结了一瞬，当真听话地走了进去。
谢月白坐在书案前，没有抬头，身上只穿了件素净的白衣，一头白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梳理整齐，只是用发带松松散散地束了一下，提笔写字的动作间，几缕白发就从肩头垂落下来。
她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消瘦，本是清瘦如寒梅的轮廓，下颌线似一笔勾勒的水墨，偏被病气浸透出几分刀刃般的冷冽。
方才在来的路上，一直到站在屋外，秦延川打了满腹的话稿，可一站到谢月白面前，他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站在屋内，既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开口出声。
谢月白原以为是下人进来添茶，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才从奏章中抬起头来，看到秦延川的瞬间，目光微愣，口中道：“你怎么来了？”
秦延川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成堆的奏折：“既然身体抱恙，老师何必再辛苦处理这些事务？不是还有内阁可以分忧吗？”
话落的一瞬间，谢月白握笔的指节一紧，垂眼敛去眸中翻覆的情绪，道：“陛下羽翼未丰，朝局未稳，有些奏折紧要，内阁中人不可全信。”
谢月白静了静，才继续道：“我是要从中谋求殷国未来的生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等到有朝一日，殷国兴盛，朝局安定，河清海晏，我才算功德圆满。”
这是秦延川一直以来的愿望，她从前不愿插手，如今却希望帮他实现，哪怕再次逆天改命。
谢月白的声音有一点点发闷，带着些微的沙哑，听在秦延川耳朵里，心口却莫名地有点刺痛。
如果不是为了殷国，谢月白何至于如此辛苦？
可殷国的重担，本该落在他和秦景明身上。
秦景明年纪尚小，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可以护着他，一点点成长起来。
他想，这应该是他身为皇兄，应当做的事。
纵然失去了记忆，可内心深处的感受不会有错。
而现在。
秦延川抬眸看向谢月白，手上攥着衣袖，问：“我能为老师做点什么吗？”
谢月白怔了一下，仿佛蓦地从此时的他身上，看到了过去秦延川的影子。
见她不说话，秦延川又紧接着说道：“我也想为老师分忧，更何况，殷国的重担，也理应有我的一份。”
然而谢月白却迟迟没有说话。
秦延川看着面前的女人，有点迟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有说错。”
谢月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堪称温和：“只是比起为我分忧，为师更希望你身常健，平安喜乐一生。”
“剩下的，有为师一人足矣。”
房内一时安静，安静到秦延川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在咚咚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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