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田吟,我对你怎么会是愧疚?”穆宸霆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僵了住,骨血里泛起的,都是疼痛。
他悲哀的望着她,目光恳求。
黯淡的眸光下,是浓烈的爱。
她望着他的眼眸,随之轻轻移开视线,“是么,可是是不是愧疚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不爱你了,也不会再爱。”
轻浅的声音,像是在空气中注入了名为死寂的细胞分子,偌大一间病房,明明两个人,却静的,仿佛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若不是穆玫的电话提醒,打破了这份沉寂,穆宸霆想,也许再多待一秒,他都会窒息死掉。
他攥着手机,喉间滚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接着,仓惶离去。
身后的许田吟,望着他逃避的背影,沉痛地阖上了眼。
穆宸霆,你说的,我都懂,就算事情真相如此,律法上,也不能定穆玫的罪。
可我心中有怨,又如何来平息?
你如此疼爱穆玫,我非圣人,做不到不迁怒。
突然,她伸手扶在脑袋上,眉头紧皱,面色惨白。
下一秒,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穆宸霆像是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口气打开了车门,疾速逃离。
捂住方向盘的指尖因用力而泛了白,手背上,青筋突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的言语,也能幻做锋利的尖刀,刺得人,皮开肉绽。
他想吸一口气,压抑住这悲哀,可它却像是被某种东西发了酵,在胸腔内,不断发酵,横冲直撞。
穆玫坚持不懈地给他打着电话,终于,他接了。
“宸哥,你来看看我,我好痛,真的好痛的。”
听着她委屈的哭泣,穆宸霆却在想,为何许田吟宁愿咬牙流血,也不愿意向他呼痛。
“宸哥,你在听吗?小玫痛,需要哥哥。”
穆宸霆眸色微滞,沙哑应声:“好,我这就来。”
调转了车头,离去。
刚一入病房,穆玫便已经哭着扑入他怀中,一声一声,唤着哥哥。
他想拉开她的手,便在她的哭泣声中,硬生生僵了住。
穆玫应该一直都在哭,眼眶红红的,“哥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啊,小玫痛,小玫今天差点就死掉了。”
穆宸霆呼吸一窒,敛眸,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将她拉开了怀抱。
“哥哥?”
“小玫,别这样叫我,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他按住她,语气沉重。
穆玫瑟缩下了肩膀,眼神微微躲闪,她知道,他刚从许田吟那回来。
二人从小相依为命,穆宸霆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妹妹,可是看着她此刻不经意露出的虚态,他抿唇,心中已有了答案。
“所以,是你买通狱卒虐待许田吟,也是你拿着她的那些照片,去找了田志国?”
他责怪的眼神,令穆玫面目扭曲,“是,宸哥,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帮你解恨!十五年前田志国判下冤案,让你一生都活在了修无止境的憎恨与悲伤中,只是让他倒台,何其便宜他?他就该死,他的女儿许田吟也该死!”
‘啪’
穆宸霆抬手,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穆玫,你真让我失望。”
那突如其来的巴掌,让她彻底懵了。眼泪一颗颗地掉,正要控诉他的时候,却见他冷漠转身要走,她一慌,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
“哥哥,你要去哪里,别丢下我。小玫惹哥哥生气了,你别丢下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闭嘴!”他阴沉着面色,迸起的青筋,像是隐忍到了极致。
穆玫被吼地吓了一跳,果然噤若寒蝉,穆宸霆正要扒开她圈在腰间的手时,却蓦地瞥见她纱布透出的血红。
皱眉,终究是敛了情绪。
“去床上躺着,我去叫医生。”
“哥哥,你不走了么?”
穆宸霆抿唇,没有看她,却是转身去叫了医生来,回来的同时,他也在。
穆玫这就放下了心来,露出一抹笑。
出了点血,医生又重新给她包扎了下,再三叮嘱她不要再伤到筋骨了,不然真的会一辈子好不了了。
穆玫听着,眼泪又巴巴地掉,“呜呜呜,哥哥,我下个月的走秀稿怎么办啊。过了这个秀,我的名声就会大噪,花开也更上一层楼,可是现在,我拿什么去交稿。”
她哭了好久,穆宸霆第一次没有去劝,而是眉宇紧皱地站在一旁,像是根本听不见似的。
“哥哥,你不是不要我报警去抓许田吟吗?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叫她必须帮我完成这场秀,不然,我一定要叫她下半生都在牢狱里渡过。”她扬起手上的伤口,这便是告许田吟最致命的证据。
穆宸霆猛地看过去,眼眸浮动厉光,“你在威胁我?”
穆玫,“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威胁你,这不是给许田吟一个补过的机会吗?她本就是蓄意谋杀,我不告她,已经算她走运了。但作为条件,她必须帮我完成这次的秀稿,而且,是要用我的名义,完美惊艳才行。这是她应该要还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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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许田吟,她的手又怎么会受伤?
所以这是许田吟欠她的,若不想坐牢,便理应还给她!
穆宸霆的神色很沉,薄唇抿着,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穆玫的眼泪又要落下,“哥哥!”
良久,他妥协了。
如果不画稿,便要坐牢。
“好,过几日。。。。。我去跟她说。”
穆玫张了张嘴,“哥哥,这事迫在眉睫,再过几日,我怕来不及。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失去它吗?”
他沉默了片刻,“好,那就,明天。”
穆玫这才笑了。
翌日,穆宸霆去看许田吟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面色竟比昨日还要难看三分,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的黯黄,看得他格外心疼。
许田吟看了他一眼,“穆玫给我发的信息我看到了,你要我帮她完成画稿,对吗?”
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却觉得头皮都在发僵,“是。”
“好啊。”她竟大方应了,还绽开一抹笑容,“签了它,你的要求,我便答应。”
素手扬起的,是一份协议,白纸黑字,刺痛了他的眼。
又是离婚协议。
“许田吟,一定要这样吗?”他满嘴苦涩。
“穆宸霆,我们终究是情浅。”她轻声说。
最后,他执着笔,签下了此生最丑陋的签名。
穆宸霆。
一笔一划,艰涩又颤抖。
她轻轻将文件收拾,闭上眸,下逐客令,“好了,你走吧,她的秀稿我会如期完成的。”
穆宸霆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红了眼睛,可是她却连看都不屑再看他一眼,他仍站在原地,目光近乎贪婪地描绘着她的五官,像是从此以后,要将她刻进骨血里的悲凉。
他问:“许田吟,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她答:“有必要吗?”
这一夜,他站在她的床边整整一宿,她的眼睛,却连一次都未睁开。
可没人发现,她隐匿在半边枕头里的眼角,却已是濡湿。
穆宸霆,缘薄情浅,说的便是我们吧。
哪怕我知道,你心中亦有爱。
第27章 许田吟走了
在许田吟的强烈要求下,薄子温终究是带她出了院。因为太久没有了解时尚这块领域,许田吟整日将自己锁死在书房里,补充各类资料。
但好在她在这块领域的天赋极强,再加基本功底厚实,也能根据如今的色彩款式摸索出未来可能会爆红的惊艳。
手绘的草稿图,铺满整片书房。
每次看到那白纸上零星几张的猩红,薄子温便感觉心如刀割。
“吟吟,何必呢?”
他知道,她是倔强的,做出的决定,他无法扭转,便只能跟在她的身后,率粥默默无闻地守护着她。
将她的废稿图收起,见许田吟揉了揉眼睛,他的目光立刻担忧地望了过去。
“很迟了,要不去休息吧?”
许田吟点头,伸手去拿书,却拿了几次才碰到,“好。”
显然,她是准备睡前还要看资料的。
他神情复杂,“吟吟,都这么迟了,眼睛会吃不消的。”
许田吟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手却依旧固执地拿着资料,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子温,答应我,别告诉他。”
只是几个字,却已叫他红了眼眶。。。。。
答应穆宸霆的秀稿图终于完成,许田吟将它们以邮件的方式发送了过去。
一个月后的大型走秀很成功,一场以【星空】命名的秀,令它幕后的服装设计师‘穆玫’成了炙手可热的设计师,更是成了时尚界顶尖的耀眼之星,备受荣誉,风光无限。
当然,主办方【花开】的CEO穆宸霆,也成了众多媒体争先恐后采访的对象。
摄影棚内,穆宸霆正在接受全球直播的访谈节目,主持人问:“穆先生,听闻您企业下的产业众多,但唯有【花开】才是您的心头血,请问,这其中是有什么原由吗?”
男人坐在沙发上,西服裁剪得体,气质矜贵,淡声道:“服装公司一直是我父母未完成的心愿,但【花开】的命名,是因为一个女孩。”
“相信一定是您心爱的女孩吧。”
他没有说话,却是默认的神态。
主持人知趣一笑,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看了眼手卡,“既然是以花为关的,那么现在我便代替热情的粉丝,询问您一个问题。”
“嗯。”
“请问,您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男人眉眼染上一丝温柔,“月季。”
将近三十分钟的访谈终于结束,穆宸霆与主持人等人握手告辞,挥退了助理,独自驱车回家。
“先生,您回来了。”
这是之前照看许田吟的看护,自从与许田吟离婚后,穆宸霆将她请了回来,专门打扫许田吟之前住过的那栋别墅。
而他,也从原来的那栋,搬到了她曾住过的地方。
似乎这样,她的气味,仍旧还在他的周身包围着他。
“嗯。”
穆宸霆淡淡应了声,将外套褪下,抬步去了卧房。
当初许田吟离开地太突然,以至于卧房里还留着她的东西,她也不曾回来收拾过,而他,也故意不提。
看护拿着拖把拖着卧房门外的廊道时,正巧看到穆宸霆在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梳子,密齿上还残有之前主人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长发。接着,她看到先生如获至宝般的一条条抽出,小心翼翼的装进一枚盒子里,沉默地捧着,看了半天。
那是,太太的头发。
她鼻子一酸,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敢打扰他,悄声离去。
穆宸霆将许田吟的秀发收拢与掌中,良久,小心地搁在自己的枕边,合衣躺下,静静闭眸。
“许田吟,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浅的叹息,若不细听,像是寂寥的风声,悄声无息。
薄子温是在翌日清晨,匆匆忙忙找到了穆宸霆的公司里,当时他还在开会,薄子温却不顾保安的阻拦,疯了般在玻璃门外大声吼叫。
“穆宸霆,你要是不想后悔,就赶快给我出来!”
那场会议,是视频会议,正在商谈与欧洲合作商的高利润的合约。
穆玫也在,按住穆宸霆的手,劝道:“宸哥,谈成了这份合约,我们的公司将能在欧洲市场展开,这场会议太重要了,你不能中途离开。”
穆宸霆却焦急地甩开她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打开会议室的门。
“放开他。”
一声令下,保安们纷纷松开对薄子温的束缚。
薄子温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显然已经几天几夜未曾休息了,穆宸霆心中一跳,已是紧张了起来。
“是许田吟出事了?”
“穆宸霆,吟吟不见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不见的?”穆宸霆眸色一凛,“你去找她了吗?”
薄子温挫败地垂下了头,神情哀伤,“她是自己要走的,已经走了三天,我一直找不到她,心里很慌,无奈之下,只能来找你。”
“穆宸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吟吟要与你离婚的真相。我怕我不说,将会一辈子活在心疼之中。”
穆宸霆的身子,僵滞在原地,张了张嘴,“什么叫,离婚的真相?”
薄子温忽然蹲下了身子,双手无助地插入发间,铁骨铮铮的男儿,此刻的语调里,却满是哭腔。
“穆宸霆,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凭什么你能得到吟吟的爱,你永远无法想象,她到底有多爱你。
爱到不顾自己的性命,也想为你完成你父母的心愿。
那时她的脑袋被撞伤,医生检查出,她的脑袋里有一团淤血压迫了神经,会导致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最后会彻底瞎掉,失去光明。
我们本来准备立刻安排手术的,可是医生们却再次检查出了一条噩耗。
你知道是什么吗?
肾衰竭晚期。
医生说,最好的方法只能是移植肾源进行治疗。可是肾源本就是稀缺,许田吟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漫漫大千世界,又去哪里寻一颗能完全与她匹配的肾源?
所以穆宸霆,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死局,这就是绝望!
她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选择离开你。”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入穆宸霆的脑袋,嗡嗡直响。
薄子温双手一抹眼眶,“前几日,她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我要带她去医院做透析,她无意提起一句,说想趁着最后的光明还在,要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我怕她乱来,只能安慰她说日后再带她去看,她也乖巧应了。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骗我的,转眼便真的走了。
她是一个病人啊,视线衰弱,随时会死的病人,她怎么能独自离开!
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我怕,我心里真的是怕,突然哪一秒,有个消息通知我她任何不好的情况!
所以我没有办法了,才只能来找你了。
穆宸霆,拜托你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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