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见秦自牧这个名字。
是六年前,校长办公室,收到退学通知的那个下午。
原因是我考试的时候作弊了,虽然我是提供答案的人。
虽然那只是一场平常的考试,虽然退学在大学里并不常见。
可我的任课老师是秦自牧。
大二,教核工程技术的秦子牧。
那天,校长办公室里,男人端坐在沙发之上。
明明高挺的鼻梁上架上眼镜,总让人觉得温文尔雅,可他盯着我,吐出的话永远冰冷而毫无温度。
「我不认为一个失德的学生还有资格待在这座学府里。」
「哪怕她的成绩再好。」
他在暗讽我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这个学院的。
却干起作弊的勾当。
……
谁都知道 A 大什么课做手脚都可以。
唯独秦自牧的课别。
因为他不仅重修率极高,而且他是真抓考试作弊,抓到了就直接劝退。
那我为什么还是愿意铤而走险。
因为在考试的前几天,我妈又进了重症监护室。
那时候家里不仅要供我读书,还得负担我妈高额的医药费。
那天,学校里几个富二代找上我。
要求我在秦自牧的考试里给他们传答案,给的钱够我妈住好几天 ICU。
他们信誓旦旦,说不会被发现。
医院又不止一次打电话,催我妈的医药费。
于是我咬咬牙,答应了。
……
结果就是这样。
不仅被当场抓到,而且直接被勒令退学。
秦自牧说的话永远都不是假的。
他在开课第一天就说不要在他的考试里作弊,作弊了就退学,他说到做到。
A 大很难考,考上 A 大的我是家里人的骄傲。
连我躺在病床上的妈妈,都因为我是 A 大的学生而自豪。
而现在,我要被退学了。
我根本就不敢想我妈知道这条消息时会怎么样,于是在校长室被通知完后,我跌跌撞撞地跟着秦自牧去了他办公室。
我想求情,想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语无伦次,解释自己传答案是为了挣医药费,可说着说着,我情绪有些崩溃。
我哭了。
坐在窗台旁的男人,就这么翻开他搭在桌上的书,开始看。
完全不在意我是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否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哭完了,他才抬眼看我,合上书。
他其实看起来很年轻,眉目俊朗,指骨修长。
是很多非本专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那天,他只是平静地听我哭完,然后看着我的眼睛,
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人永远都不要在自己失意的时候失态。」
……
那句话,我记了很久。
后来,我还是被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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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就是错了。
这句话,我以前不懂,那时却深有体会。
退学前我加了秦自牧的微信,跟他说,我还是会考上这所学校。
我不知道我在他眼里算不算一个失德学生。
我以为他不会回我,第二天早上却收到了他的回复。
「加油。」
秦自牧是严厉的老师,他让我退学了,我却没法恨他。
后来,我没有考上秦自牧所在的学校。
倒不是因为考不上,是成绩太高,被另一所学校抢走了。
不过大学四年,我依旧选择了自己很感兴趣的核工程专业。
毕业了之后还是在往那个方向考研。
然后,我填报了 A 大。
初试和复试的成绩都很好,A 大的核工程专业一直是一流的,我却在找导师时碰了壁。
因为……我以前在 A 大有前科。
而且,导师对女学生的要求往往更加苛刻。
没人愿意收我,我垂头丧气,走出校园时,碰到一个人。
那是我时隔四年再一次见到秦自牧。
他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从实验楼里走出来,身形颀长,见了他,我反射性地朝他打了声招呼。
才反应过来,都四年没见,谁会记得曾经一个做过弊的学生。
没想到他松了松眉毛,走到我身边。
「准备考我们学校的研?」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我怔了一下。
「啊……」
可是没有导师愿意收我。
——话到底说不出口。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下文。
半晌,他开口。
「我看了你的成绩单。」
「考得不错。」
「愿意选我当导师吗?」
「……」
那时的秦自牧,都没在导师名单之中。
他已经是学术界的泰斗,学生早就满了。
我不知道他是为我破的格。
我只知道那天,峰回路转。
平静地看着我的人,安稳而沉邃。
5
当秦自牧的学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无论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
实验做到一两点是常态,被骂也是常态。
他总会换着法子嘲讽人。
大家都想跟上他的脚步,可大师兄很累,二师兄也很累。
就只有小师妹我,勉勉强强。
我们三个后来经常睡实验室里。
二师兄第二天醒来,掀开被子,看我还在记数据。
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小师妹,你已经是秦自牧的形状了。」
「……」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而且还刚巧,被推门进来的某人听到了。
男人脸都没红一下,叫我们要睡滚回宿舍睡。
……
研一研二两年,想想看是我为数不多洋溢着激情的日子。
连高中高考时都没有这么有激情。
秦自牧出国参会时也偶尔会带我,他的解释是因为我英语好。
研二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校门口那家火锅店聚了个餐。
那几个男生连番给秦自牧灌酒,誓要把这个恶魔男人给喝趴下。
结果,自个却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
我没怎么喝酒,推了推身旁的男生,那人醉醺醺地就要摸我手腕,我被人拽开了。
一回身,发现是秦自牧。
他今天穿的高领毛衣,一条银链点缀在黑色毛衣之前,又优雅又欲。
秦老师和其他古板的教授不同,他会穿搭。
而且,身上没烟味,反而有股好闻的松柏香。
他眯着眼盯了我半晌,忽然问我。
「令堂……怎么样了?」
「……」
时隔多年,又有人提起我的母亲。
我摇了摇头。
「五年前,就走了。」
……
其实想想看,被反复地下达病危通知书,又怎么可能会活得长久呢。
可秦自牧愣了愣,忽然低声朝我说。
「抱歉。」
「……」
那年,我为了凑够医药费,被人撺掇作弊。
秦自牧发现了,然后退了我的学。
原来他一直记得,可他这句道歉,却不是我该承受的。
他没有做错。
恍惚中,我突然被人抬手揉了揉头发。
男人眼睑终于有些泛红,到底是喝多了,说话藏了点气音。
「毕业后,来我研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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