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好意思。我这刚刚才知道,时大小姐的新郎跑了。” 还是那道闲散懒淡的男声。 只是对方仿佛心情不错,这个认知让时念微哽—— “程昊霖,你很高兴?” 虽然程昊霖恣意傲慢,高中时两人关系紧张,但时念也觉得,他不是个会对她落井下石的人。 可现在,认知破碎。 她新郎跑了,他却好似心情愉悦?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么? “没,你听错了。”他否认,而后又轻描淡写地哂笑,“我只是觉得,你眼光实在差了些。不过顾南驰这小子,可栽了回大坑。” 时念倒是忘了,程昊霖和顾南驰素有旧怨,高中时便不大对付。 换了以往,她或许会争执几句。但现在,不提顾夜钰在她心里已成前任,时念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合作。 “时嘤嘤。” “恩?” 她下意识应声,随后才反应过来,程昊霖叫的竟然是她外号。 时念一时羞赧,染上愠怒。 可对面却紧接着道—— “等着,爷来娶你。” 吊儿郎当的语气,让她面色微怔。 没料到程昊霖会应得如此爽快,时念甚至做好了他讨价还价的准备。 可他偏偏云淡风轻的应了,倒是让承诺利益的她有片刻茫然。 程昊霖并未在意她的默不作声,继而开口:“哦,对了。” 时念倏然回神,以为他终于要讨价还价,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明所以。 “房间里有镜子没?” “嗯?有。” “那你现在过去。” 声音不冷不淡,悠然散漫。 时念走进衣帽间,衣橱左边,是面两米多高的落地试衣镜。 她凝视着镜子中那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年轻女人,愣怔片刻。 接着回神,耐着性子道:“然后?” “看到了什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边,程昊霖故意拖着腔调,闷声低笑:“时嘤嘤,可别抹什么眼泪。我隐约记得,你哭起来的样子,特别像我那只——” “掉秃了毛的鹌鹑。” …… 时念猛地一窒:“程,越,霖。” 居然被他给、耍、了。 他倒还是这么有能耐,这几年她一直心情平顺,此刻却气到失笑。 不过拜他所赐,先前那点低落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 仅余寥寥的怒气。第4章 挂了电话,时念瞥见微信图标上不容忽视的红色叹号,点了进去。 指尖下滑,联络人足有几十个。 都是看到热搜后半真半假的慰问,可见今天的婚礼已成了他们的谈资。 时念国内的朋友不多,这些发来消息的人交情也都不深。 她只点开了三人的微信群。 好友顾琳琅和叶妍初已将顾南驰和林小菲痛骂了八百回合—— 顾琳琅:靠,以前还觉得顾南驰不错,没想到我年纪轻轻,眼就瞎了。 叶妍初:麻烦他们锁死,让林小菲试试顾南驰他妈的刁难,看能不能拉下那份虚伪。 顾琳琅:哎呀,我和阿珏就是兄妹,不然当年也不会……表姐你怎么又误会了? 叶妍初:啊!想起这句就吐了。情人节故意醉酒说被骚扰把顾南驰叫走,还好意思说浅浅想太多!狗屁兄妹! 顾琳琅:艹,林小菲这条项链,是顾南驰拍的那条?八位数的粉钻帮她立娱乐圈公主人设,我拳头硬了。 叶妍初:浅浅当初留在美国给他赚钱,就为了让他给别的女人买钻石?!我真想在狗男人脸上抽出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顾琳琅:破防了,他们的恶心打劫了妈妈的优雅。老娘想把狗男女揉成团转套托马斯回旋再踢出遥远天际线,让他们落地后明白什么才是正义的红星! …… 再后面的内容过于‘激烈’。 时念扫了几眼,直接拉到最下面。 叶妍初:浅浅,我这伴娘还当的成吗? 由于顾琳琅是已婚人士,伴娘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叶妍初身上。 昨晚时念本想让她住在酒店,可她说一早要去给甲方爸爸送合同,才没有提前过来。 时念回复:放心吧,新郎有了。 叶妍初:泪目,没想到程学长这种人嫌狗憎的家伙都比顾南驰有良心。 顾琳琅:悟了,程昊霖这种一张嘴踩死所有桃花的剧毒也是有一定优点的。 时念:“……” 这么违心的夸人,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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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琳琅和叶妍初穿着礼服,言笑晏晏地站在婚礼宴会厅,招呼着宾客落座。 时爷爷缠绵病榻,时念父母早逝,所幸她还有两位好友。 顶着顾时两家联姻的名头,今天的婚礼给岚桥过半的豪门下了请帖,余下的还有以前岚中和A大的同学。 顾家那边自然没再知会,又因为顾南驰逃婚的消息闹上热搜,最后到场的只有原定宾客的一半。 大多都是好奇这场婚事时家会怎么收场,不过那些和林家人交好的,或许是想当场看时念笑话。 虽然人少了些,不过已经够了。 宴会厅中间那桌坐了徐飞和汪鑫,两人是圈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平日里最爱组那些吃喝玩乐的场子,人缘不错。 到场后,汪鑫旁敲侧击地和顾琳琅二人攀谈,然而她们却但笑不语,绝口不提等会儿婚礼的事,反让他更为好奇。 另一边,新娘休息室。 康雨推开门,走了进来。 “时小姐,都准备好了。” “麻烦你了,康雨。” 时念倚靠在沙发座,正由化妆师化着妆,她从镜中凝视康雨,随后嫣然一笑,潋滟的凤眸顾盼生辉。 康雨受宠若惊地摇头:“不麻烦,都是我分内的事,但是新郎……” 婚礼是准备好了,可新郎他已经没了啊,各种意义上的‘没’。 康雨想到她之前的吐槽—— 「顾总只要不是瞎了,哪会放着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不喜欢,拿林小菲这个只会铺天盖地营销美貌的鱼目当珍珠?」 就,怪她乌鸦嘴。 顾总还真是个瞎的。 不对,为红颜知己逃婚上热搜给未婚妻难堪的狗男人不配用尊称!只配送火葬场火化再把骨灰一撒送他随风而逝! 幸好时小姐还没嫁。 这样的美人儿,要嫁也该嫁守男德会鉴婊帅过顶流苏过影帝颜值高过她银行卡余额的新郎! 刚在心里说完,咔的一声。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康雨和化妆师不约而同抬眼望去—— 陌生却英俊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背对着廊间那盏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挺直高大的身子将灯光遮去大半。 淡漠的目光寻觅片刻,他迈着修长双腿,闲庭阔步地走了进来。 化完妆的时念此刻也已转过头来,视线停留在顾南驰无可挑剔的俊美轮廓。 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鼻挺唇薄,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 衬衫解开了两扣,线条流畅的脖颈下隐约显出锁骨。分明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他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让时念恍然了片晌。 程昊霖单手插兜,踱步走到时念跟前,微微屈身,和她对视几秒。 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不轻不重地在她额间敲了下。 他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语气戏谑:“时念,怎么,被我的屈尊降贵感动懵了?” 时念敛眸,忽视他此刻的张扬。 随后她视线下移,静默了片刻,又重新抬头,回以同样的表情—— “程昊霖,是你踩我鞋了。” 程昊霖轻挑下眉,慢慢低头,赫然看见一只女式平底鞋的鞋尖被他踩在了脚下。 受人为压力和地心引力的共同影响,原本精心镶嵌上去的几颗白色珠子,就这么开了缝。 程昊霖:“……” 时念:“看见没,它裂开了。” 程昊霖:“……” “没事,五千块,接受转账。” 就这么被她理直气壮地讹去一笔钱,程昊霖简直都要气笑了。 锃亮的皮鞋缓缓移开那只献身的平底鞋,他轻笑出声:“呵,你可真够没良心的。” “彼此彼此。” 程昊霖微微扬眉,明白过来,合着是记恨着他电话里那句‘比喻’呢。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时念,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怎么,不装乖了?” 时念闻言微顿,倏忽想起高中时他总挂在嘴边的话,也是这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时念,你装乖受气不累么? 高中时,时念在学校展现出的性格标签是,乖巧、沉闷、不起眼。 孤儿院待得太久,她清楚地知道没攻击性的乖孩子会更少被讨厌,过得轻松。 学校里,这个定律对女孩更为适用。女生如果太出众,麻烦和流言蜚语便会接踵而至。 放肆需要底气。 时念知道林家人的态度,她只能依靠爷爷。但她不愿给爷爷添麻烦,也不想分出精力应付麻烦。所以她像个蜗牛,拼命将自己缩了起来。 乖巧到逆来顺受的行为,完美踩中程昊霖无法忍受的雷点。 阴差阳错下,他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撕下她那层所谓的好脾气。 这也是时念和程昊霖成为死对头的原因。 愣怔过后,时念回转了思绪,对上男人含着审视的目光,却并未回答程昊霖的问题。 而是指着他,转头看向早已呆滞在原地的康雨—— “新郎有了,婚礼可以开始了。” 是了,程昊霖一直很清楚,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并非多么‘乖巧’的人。 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确没什么要装的,尤其是……在他面前。第5章 时念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婚礼。 因长辈疏忽走失时,她不过四五岁。跟着人贩子东躲西藏一年,才被敏锐的顾琳琅救下,去了孤儿院。 虽是孤儿院,但院长妈妈对孩子们很好。十几岁时,她和顾琳琅偷偷窝在被窝聊天,心底都有对未来家庭的憧憬。 顾琳琅说要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步入殿堂,而她要买套大婚房,装修不必奢华,但要有家的味道。 两人每每互相奚落一番, 然后笑闹在一起。 那时的心愿很简单,考上大学,努力工作,有能力组建个自己的家。然后像从孤儿院出去的哥哥姐姐一样,资助孤儿院的孩子继续上学。 后来她被接回时家,成了孤儿院孩子们眼中‘有钱人家的小姐’,很多目标顷刻间就实现了。 只是父母在她十岁那年,于寻她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整个时家只剩下爷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她仍然渴望一个完整的家,更期盼一场属于她的婚礼。 但时念却没想到,她盼望多年的婚礼会变得这么荒唐。 同顾琳琅相伴在孤儿院的场景像是还在昨天,然而弹指一挥,她已穿着顾琳琅亲手设计的婚纱,站在通往酒店宴会厅的门后。 她低下头,瞥见洁白薄纱间碎钻泛起的璀璨微光,婚纱上的每颗珍珠都是顾琳琅亲手缝上去的,如梦似幻。 代表顾琳琅最诚挚的祝福。 时念记得第一次穿上婚纱时,顾琳琅抱着她,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程昊霖让他发誓,要一辈子对自己好。 眼眶微涩,她长舒一口气,面上看不出情绪,却默默挺直了脊背。 与宴会厅一门之隔。 宾客那些声音不大不小的议论,清晰地传入耳中—— “顾少爷逃婚了婚礼也不取消,时念这不明晃晃给人看笑话吗?” “时念倒是可怜,跟在顾南驰身后这么多年,陪顾南驰在美国吃完苦,最后落了这么大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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