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川一双眸子沉稳冷寂。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问桑榆：“你真这么觉得？”
但话连喉咙都没上去，就被他咽下。
霍夫人却对桑榆的话很认同：“你看，浅浅都觉得你和秦音那孩子合适，这些年，秦音时不时就来看望我，比你回来的次数还多！”
季淮川却沉默下来。
“你们瞧吧。”霍夫人不满，殪崋“但凡说了点什么他不愿意听的事，就给我装哑巴。”
桑榆知道季淮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却还是问了句：“小叔不喜欢秦小姐？”
“不喜欢。”季淮川没有一丝犹豫。
霍夫人皱起眉，隐约有了怒意：“秦音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季淮川面不改色：“哪里都好，但不是我喜欢的人。”
眼看霍夫人真的要生气，桑榆出声安慰她：“奶奶，既然小叔不喜欢秦音小姐，我们可以给他介绍其他人。”
霍夫人这才没当着黎家人的面发火。
她拍了拍桑榆的手：“浅浅啊，你和深寒相差不了几岁，关系也不错，你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你给掌掌眼。”
桑榆轻笑：“好，我帮小叔物色。”
话音落下时，季淮川身形不易被察觉地顿了一下。
心上，像被扎了根针。
黎母顺势说：“深寒，那你也多帮浅浅留意一些。”
闻言，桑榆放在桌子下的手紧了紧。
她看向季淮川，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沉默了片刻，季淮川淡声回：“好。”
“我相信小叔的眼光。”桑榆松开手指，嘴角的笑加深了些：“提前谢谢小叔了。”
晚饭后，霍夫人和季淮川离开，桑榆直接在家里住下。
黎母在她洗完澡之后走进房间。
母女俩很久没有这样聊天，桑榆有些眷恋地窝在黎母的怀里。
黎母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问：“浅浅，你对深寒真的放下了？”
闻言，桑榆怔了怔。
放下了吗？
今天在答应霍夫人要帮季淮川找女朋友的时候，她的心里的确还是刺痛了一下。
毕竟那是她喜欢了好多年的人。
但桑榆已经不会觉得难过了，剩下的那点情绪，大概是遗憾吧。
“放下了。”桑榆点头。
黎母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她听得不太真切。
半晌，黎母的声音在桑榆的头顶响起：“那你可一定要带个男朋友回家。”
桑榆将头埋在黎母怀中，声音有些闷：“知道了，妈。”
这天之后，桑榆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季淮川。
她忙着重整工作室，在找新的地方。
三年前桑榆前往纽约，工作室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助理。
她让助理将婚纱都卖掉，然后停掉工作室。
意外的是，最先卖出去的婚纱，竟然是桑榆为自己设计的那一件。
那时桑榆刚到纽约一个月，就接到助理的电话，说是一位先生觉得那件婚纱很合眼缘，便买了下来。
婚纱被买走，像是上天再一次告诉桑榆，她不该喜欢季淮川。
桑榆想，自己七年疯狂而炙热的爱恋，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新的工作室地点很快找好，桑榆又招了两个新助理，开始装修工作室。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
桑榆锁好门，顺着街道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
她一边等车，一边在手机上看最新的时装杂志。
头顶突然就盖下一片阴影，跟着响起一个声音：“桑榆？”
桑榆抬头去看，愣了下：“霍鸣裕。”
霍鸣裕看见她就微微笑起来：“你怎么在这？”
桑榆指了下不远处：“我工作室在那边，现在回家。”
“工作室？”霍鸣裕在她身边坐下。
“嗯，还在装修。”桑榆收起手机。
霍鸣裕有些不好意思地攥了攥手：“既然这么巧遇上，要不一起去吃个饭吧？”
桑榆刚开口想拒绝，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
“浅浅。”
两人一起看去，只见季淮川不知怎么竟出现在这里。
桑榆敛了神色：“小叔。”
季淮川看了眼霍鸣裕，走过来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家。”
来不及拒绝，桑榆已经被迫坐上了车。
等反应过来时，季淮川已经启动了车子。
桑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季淮川目不斜视，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他不适合你。”
闻言，桑榆怔了下。
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叔怎么就知道他不适合我？”
像是产生了窒闷感，季淮川伸手扯松了领带。
“因为我了解你。”
“可是你不了解他。”桑榆皱起眉，“小叔，你……”
季淮川突然踩下刹车，车轮在马路上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
桑榆余下的话就这样被打断。
因着车子的惯性，桑榆的头差点就撞上储物盒。
她身子重重撞回椅背，传来一阵阵疼痛。
而季淮川一动没动，手握在方向盘上，脸上冷得像要掉下冰渣。
几分钟后，他脸色才缓了些。
季淮川深吸了口气，转向桑榆放缓了语气：“浅浅，那个人的确不适合你。”
桑榆喉间一梗。
她抱着双臂，声音也有些冷：“那小叔觉得什么人适合我？”
季淮川却没有回答。
片刻，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
一阵沉默，桑榆侧眸瞧他：“我喜欢的不行，喜欢我的也不行，小叔难不成是想让我孤独终老？”
“是我找男朋友，就不劳烦小叔替我做选择了。”
季淮川收紧手，眼眸漆黑不见底。
桑榆顿了顿：“今天就不麻烦小叔送我了。”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然后在季淮川的注目下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季淮川紧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出租车。
耳边还回响着桑榆刚才说的那句话。
自从桑榆回国，季淮川的情绪就很不对劲。
前面几年明明都控制地很好，可如今瞧见她是真的不再在乎自己，他反而觉得心底燥郁。
看见她游刃有余地参加聚会游戏，看见她熟练的喝酒，看见她和其他的男人产生交集，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似乎有了要破土而出的趋势。
可是……不行。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早在一开始，他不是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吗？
季淮川垂下头，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另一边，桑榆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关上门后，她靠在门上缓了好久，才慢慢站直身子。
但脑海里还是不断地重复着不久前季淮川那异常的举动。
桑榆可以肯定的是，季淮川那样做的出发点，肯定不是出于小叔的身份。
他是什么意思？
桑榆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她将包丢在沙发上，转身走进卫生间。
用冷水泼了泼脸，起伏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客厅传来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桑榆用毛巾擦干净脸，走出去从包里拿出手机。
只见微信探出两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霍鸣裕。
“桑榆，你到家了吗？”
“你和小叔……没事吧？”
桑榆手指在屏幕上跳动，回了条消息。
“到了，没事。”
刚发出几秒，手机再次震动。
霍鸣裕回消息的速度极快：“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桑榆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没有，他是我小叔，我们怎么会吵架。”
霍鸣裕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包过来。
桑榆正准备按灭屏幕，却见微信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就等了一会儿。
但等了两分钟，霍鸣裕都没再发消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通视频电话！
桑榆有些怔。
她隐隐猜到霍鸣裕想说的什么，便没有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本以为就这样躲过去。
可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接连两条消息跃入眼帘——
“桑榆，我喜欢你。”
“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第二十章 遇上
其实在高中时，桑榆就知道霍鸣裕喜欢自己。
但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季淮川，有同学她这件事打趣，她都当做玩笑忽略过去。
看着霍鸣裕发来的消息，桑榆微微蹙眉。
该怎么回？
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她便给霍暖暖打去了电话。
简要的说清楚后，听筒里传出一声惊呼：“什么？！霍鸣裕这家伙竟然还喜欢你，够痴情的啊！”
桑榆揉了揉有点发痛的太阳穴：“重点不是这个吧。”
“不是吗？”霍暖暖怔了下，这才想起来桑榆的忧虑。
她说：“这还用想？既然他喜欢你，你就和他试试咯，霍鸣裕各方面都还不错。”
桑榆语气无奈：“暖暖，我是让你帮我想怎么拒绝他。”
霍暖暖不解：“为什么要拒绝？”
“谈恋爱哪有那么简单？”桑榆抿了抿唇，“感情都是互相的，我对他……没感觉。”
“曾经没感觉，不代表不能日久生情。”霍暖暖很耐心，“浅浅，给他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挂断电话，桑榆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霍暖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过去的十几年，桑榆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季淮川身上。
所以不论身边有多优秀的男生追求她，她都视而不见。
现在她已经放下季淮川，决定开始新的生活，感情似乎也该有个新的开始。
但是……
犹豫了很久，桑榆打开了和霍鸣裕的聊天框。
“霍鸣裕，很感谢你的喜欢。不过我现在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抱歉。”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霍鸣裕就回复了。
似乎他一直看着手机，在等待她的回答一样。
“那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吗？”
桑榆突然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样执着而不肯放弃地喜欢着季淮川。
她太清楚那种爱而不得，只能远远看着对方的感觉了。
一时间，桑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半晌，她回道：“好。”
之后霍鸣裕再没发消息来。
桑榆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渐渐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桑榆醒来后便去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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