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坚硬的胡茬浓密刺手,我爱极了他不刮胡子的模样,遇到他才知,这世间的男儿是如此矛盾,矛盾令人痴迷。
我记得他指尖粗糙的茧子,可他的瞳孔总那样温柔。我记得他持枪野蛮抵着我,问我跟不跟他,可我任性厮打时,他不曾伤我分毫。
世人说,他是土匪,是混账,是泯灭天良,为非作歹的狂徒。
我说,他是男人,是英雄气概,不害百姓,自有一杆尺顶天立地的硬汉。
我信他是坏人,也认他是余生依靠。
一如他揪着祖宗衣领,猩红的血丝呼之欲出,他说陶梦是女人,不是没有血肉的玩物。
祖宗的情意,我精疲力竭,迷茫而窒息。
我活在他的阴晴不定、喜怒不明里,胆颤心惊的揣测着,不平等的仰望着。
我无法自拔,不能抽离的已不是沈良州,而是那段涉及他的岁月,是我最好的青春,我在他怀里单纯过,期待过,无底线的信任过。
我不舍那时的陶梦,我深知争斗和夺宠打磨得我面目全非,当张霆佑的风月摆在我唾手可得的地方,我或许从最初,便动摇了。
蛇蝎女人亦是凡胎,降不住自己的七情六欲。
我失神乱想的工夫,张霆佑掌心倏而遮在我眉间,斑斓的幻影拂去了光柱里的尘埃,我吓了一跳,慌忙抓他的手腕,他灵巧避开,含着我耳垂哑着嗓子闷笑,“不老实睡觉,瞪着眼琢磨什么坏主意。”
我矫情埋在他锁骨的凹凸中,“我哪有坏主意,张老板比猴子精,我的花招还不是掉在你的陷阱。”
他耐人寻味问是吗,“我记得陶小姐当年对沈良州忠贞不二,我掳了你,你爽了可翻脸倒快,不惜信誓旦旦指着我心脏,大放厥词杀掉我。”
他越说越笑,我捂盖他的嘴,“多前的事?我忘了。”
他声带闷钝,淅淅沥沥的溢出指缝,我一手堵着他,另一手恶趣味捏着他胸脯的凸点,“张老板白皙水嫩,真忍不住品尝几口。”
我低头张开牙齿狠狠叼住,他任由我咬,慵懒环抱我,将我夹在腋下,我嗅到他肌肤残留的浴香,和若隐若现的烟味,嗅着嗅着,我忽然落了泪。
我枕在他臂弯,聆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大雾模糊,仿佛东北五月时节的雨,“霆佑,一定有人死在澳门吗。”
他无声缄默。
我搂着他脖子,哽咽的哭腔哀求,“我不要你死。你答应我,我们逃过这一劫,离开澳门,离开东北,去一座我们都没有踏入的城市,隐姓埋名过日子,行吗。”
他指腹摩挲着我脸颊,“很穷呢。”
穷是我此生无比畏惧的词藻。
我抗拒它,厌弃它,甚至憎恶它。
米兰说有资本的女人,老天赏饭吃的女人,不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愧对自己。
我能富贵,为何要堕落在贫穷里。
我能攀附皇权贵胄,为何要垂青凡夫俗子。
直到我享受了人间富贵,它滋味很美,香甜,遗憾是它香甜的外衣终归要褪下,它不会永远羞于见人,不露真容。
它好苦啊。
苦得连舌尖也哭泣。
我搂张霆佑搂得更紧,“我也愿意。”
他沉默了几秒,深吸气吻我的额角,“好,我和你一起活着。”
我迷迷糊糊的察觉他起床迈出房间,我本想再睡一时辰,一墙之隔的会客厅断断续续有窸窣的声响,吵得脑仁发胀,我掀翻被子下床,横竖找不到鞋子,我正要拉开门让马仔寻,秃头候在沙发旁,他递给张霆佑一份私人机构的医检,“佑哥,您吩咐我将嫂子的化验报告交给李主任,他回话了,生养的概率基本忽略不计,您实在稀罕孩子,澳门不差女人,1902的荷官,百乐门和夜来香的交际花,仰慕您有得是,谁还不能怀个。”
张霆佑从报纸内抬起头,他没接,而是意味深长看了秃头半晌,又下意识望向卧房,我本能一闪,贴在墙根,门缝空空荡荡,一缕摇曳的黑影也消失得干干脆脆。
他压低声音,“所谓喜欢孩子,取决于孩子母亲是谁,小五生,我高兴,其他女人,我不需要累赘,你明白吗?”
秃头搔后脑勺,欲言又止,张霆佑警告他这种话不准再吐一个字被我听到。
“佑哥,您奔四了,搞个娃不是应该吗,百年后养老送终,外面叫得上号的黑老大,哪个没二奶和儿子,抱给嫂子养,她还能不乐意。”
张霆佑折叠报纸,插在书架的夹层,“我自己朝不保夕,是否有未来都不确定。照顾好小五,是生是死,对得起她,能瞑目就行。”
我牢牢攥着门栓,手背泛起一条条青筋,苍白的指甲盖叩在锁芯边缘皱成一片雪,分明是阳光普照,我只觉寒凉渗骨,我较劲了良久,无力垂下。
造化作弄。
我终于有勇气挣脱根深蒂固的虚荣,食得起涩味,命又给我当头一击。
我算哪门子女人。
这具皮囊,如同无用的躯壳。
除了承欢雨露,它还配干什么。
它在逐渐枯竭,荒芜。
张霆佑那段时期与十四K的阿威交往密切,几乎是每日泡在澳门塔,大B哥忙着招待安德森,无暇顾及盟友,阿威趁机大量投注金钱,资助张霆佑存放于金三角缅甸边境的贩毒潜艇,路线也已规划完毕,走云南水路、绕漳州港、经行广东省珠海码头,驶入澳门。
漳州是福建省的贩毒大户,清剿力度居内地首位,原因很简单,漳州没正儿八经的大毒枭,势力遍布不广,后台疲软松散,条子击溃的突破口很显著,之所以途径漳州,是掩人耳目,云南距福建省比澳门市多六百公里,任何人想不到,贩毒潜艇重见天日后,故意绕远圈子,绝对在条子的猜想之外。
贩毒潜艇每分钟消耗的票子,相当四线小镇半年的收成,阿威出资大B哥购毒的两倍,索取货物的七成,很是划算,既不耽误与亨京,也捎带着开拓澳门市场,阿威的路子,比大B有过之无不及,乘警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东风,澳门的锦绣辉煌,指日可待了。
张霆佑为尽早敲定,放了不少水给十四K的堂主,在1902赌博赚了小千万。
就在一切高歌猛进时,港澳码头隶属张霆佑的7号仓库被烧了,纵火者正是威尼斯人的安德森狗腿,阿痔。
秃头把消息带给我,我尚且半信半疑,阿痔保命来不及,犯得着自讨苦吃吗?明目张胆的杠张霆佑,对他没好处。
然而抵达港澳码头,事实不由得我不信。
阿痔的确狗腿,他卖命的是安德森的旨意。
秃头和十几名马仔簇拥我下车,急匆匆与驻守马仔汇合的途中,我将情况掌握了八九不离十。
张霆佑和十四K的热络,在澳门尘嚣而上,四大帮、八小帮一清二楚他难周全,码头没时间踏足,后院起火,是挫灭他锐气的捷径。
我看了一眼腕表,八点五十七分。
澳门夜色将至,火半小时前燃起,张霆佑和阿威在澳门塔游轮议事,掐得格外精妙。
我单脚支在甲板,安德森的旗帜悬挂码头十余米高的上空招摇,俯瞰呼啸翻滚的墨绿江面,一艘标识“安”的狭长客轮汽笛嘶鸣,从南港的卡子口缓缓驶入,激起深不见底的海浪漩涡。
我摘了帽子,窥伺波涛肆虐的闸口,“那么小的船?”
“是安德森的私人客轮,他派这艘船烧咱的仓库,意图是他个人给佑哥下马威,而不是威尼斯人给1902,安德森待在澳门有四五天了,佑哥按理该给他拜帖子,人家的山头,分了几杯羹吃,大老板来了,是咱失礼。”
我一言不发注视客轮,普通轮船的三分之一大,通体乳白,纯黑的战舰帆,威风凛凛,震慑四方。进口的塑胶封合了舱门与电浆,有几名马仔立于甲板,拿着望远镜勘察火势,船不疾不徐的飘荡着,停止了行驶,颇有几分置之度外的悠闲,激怒了我的火气。
“安德森听了阿痔的谗言,想赶张霆佑撤出澳门吧。”
秃头说,“佑哥要弄死阿痔,叛变之仇无论如何也得报。他求平安没错,可手段卑劣。佑哥也太倔了,澳门不比东北,人人都买他的账。”
道理张霆佑怎会不清楚,关键山头拜不得,正统四大帮并无1902,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大张旗鼓和闷声发财,后者明摆着更合适,只能归咎地域造就不同规矩,我们外来的摸不准澳门规矩。
我咬牙冷笑,“他毁了张霆佑的货,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毁他的,礼尚往来嘛。”
秃头一愣,他反应我要干嘛,大惊失色,“嫂子,货不多,一百多斤的半成品,不值几个钱,咱指着1902吃饭,贩毒潜艇派上用场,票子和大风刮一样,数都数不完。安德森不好惹,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佑哥回来,咱们听他意思再办。”
我固执不依,“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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