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冥寒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失去半生法力对于刚刚复位的魔尊来说，是极度冒险的选择。
但沈菱烟的眼眸坚定，好似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给他。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嘲讽一笑：“半身法力，这是魔尊大人说出的话？”
他所认识的魔尊，是不会为了他做到这等程度。
厌恶他，这才是深谋远虑、策无遗算的魔族至尊。
沈菱烟立在原地没有动，纤细玉手紧紧收缩。
她的嗓音低低的，隐约有些哽咽：“从前是我的错。”
“错？你哪来的错？魔界至尊，弱肉强食而已。”
夙冥寒嘴角嘲讽，眼中的不喜之意渐浓。
这该是算得上两人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对过往的谈话。
显然易见，夙冥寒是经不起回忆的。
他的喉间片刻后便有一抹血腥涌上，咳嗽的声音让沈菱烟心头一紧。
沈菱烟走上前，怀中的魔血草隐隐透着红光。
“不论过往我的罪孽有多深重，你都应该保重现在的身子。”
听到她的话，夙冥寒的眼眸执拗，削瘦的脸庞泛着苍白。
他咳着，没有回答。
他何尝不想保重身子，可是又如何保重。
那些过往如梦魇一般每夜都惊扰着他，他的耳边仿佛都在回响着孩子哭泣的声音。
那种忿忿不平让他一见沈菱烟便抵触万分。
“你走吧，我不同你再计较过去，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毕竟如今的他也没这般能力计较，这般身子连法器都提不起。
不如不见，也免得徒增烦心。
至少让他在还活着的这几日轻松一些。
沈菱烟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将魔血草从怀里拿出，道：“我可以从你的生活里离开，但至少我会将最后一件事做完。”
话罢，没等夙冥寒反应，脑袋便昏昏沉沉。
他单手捂住额头，转身回眸之时便见沈菱烟的指尖上模糊不清的光束。
“你……”
下一瞬，他摇摇欲坠地朝后倒去。
沈菱烟闪身扶住他，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善。
她知道他不愿意要她的东西，就连她曾经从他那里掳夺的东西他也不屑再要。
但若是让她再一次看他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不如直接将她先杀死。
夙冥寒被放在了自己房中。
沈菱烟的动作很轻，不会弄疼他。
看着他紧闭的双眸，沈菱烟指尖微愣。
半晌，她出声道：“冥寒，若要死，我会死在你的前头。”
话落，沈菱烟坐立在他的旁侧，眼眸凝定，将魔血草放置空中，手指虚虚指向自己周身的经脉。
只见青光乍现，从她的胸口之处隐隐有一缕白丝抽出。
白丝在空中慢慢凝聚，汇成石心的形状。
沈菱烟的额间已然渗出了层层细汗，如今她终于懂得当初夙冥寒剥心之痛。
她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利落地将石心与魔血草汇聚，引天地浊气炼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夙府上空的白雪渐渐停止，日色变成了夜色。
炼化的石心融入夙冥寒的体内，他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偌大的变化。
石心不仅修复了他全身所有受损的经脉，更是为他的丹田出重新凝聚了魔气，使之能够再次修炼。
沈菱烟指腹抹去嘴角的鲜血，看着床榻上逐渐恢复的夙冥寒良久。
重新凝聚魔心的夙冥寒有了七情六欲后，是否会更加痛苦。
一瞬间，沈菱烟想了很多种可能。
最终她将夙冥寒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封存。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够忘记这一切，就做一个开心的冥寒。
做完这一切后，她替他捏紧了被褥。
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没有冷曦月，也没有沈菱烟。
床榻之上，男子双眼紧闭，睫毛微颤。
她看了她的爱人最后一眼，便再也没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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