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沉默中，似是终于忍不住般小声地说了一句：“作孽哦。”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活到中年，谁不是人精。
李家说的话肯定都是帮着自己，真实的轻重，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但没人会说出来。
因为不能一颗老鼠屎就破坏了团结。
“作什么孽？谁作孽？还不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事！”
云生猛地反应过来，刚才被推出来的病人是事件中的另一方。
时间快到中午，大伙儿打算先去外面找个地方吃饭。
云生跟个挂件一样被带过来，又被带走。
她吃饭很快，阿妈问服务员要了打包盒，装了一份给李工，让她吃饱了就去送饭。
云生应下来，又回到医院里。
送完饭，她不好意思打扰人休息，到外面的走廊透气。
这几日放晴了，天气好得不得了。
云朵大片大片地开在蔚蓝的画布上，夏季特有的形状，俏皮地挡住阳光直射。
云生看着那颗短暂被挡住的太阳，不一会儿就感到头晕目眩，移开视线把目光放到楼下的绿植上。
这一看，把她的困倦和疲惫都给吓跑了。
她竟然看到了祁言川。
似是有所觉，那人抬起头，望向楼上。
云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
扶着楼梯扶手两步并作十步，不到十秒就出现在祁言川面前，并强硬地将人扯到了树下。
他看着手腕上被她蛮力握出来的红痕，张张嘴，想说话。
但是云生却盯着他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水果，红了眼眶。
“怎么了？”
祁言川不明所以，见她蹲下来，便也蹲下来。
云生摇摇头。
不知道他是来探望谁的，但是不想问。
无论他站在哪一边，这件事情背后深藏的人性和利益勾结都远超她的想象。
一夕之间好像人人都脱下了面具。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祁言川却在观察她的脸色和四肢。
确认云生没有生病的迹象以后，他才逐渐想出，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有人在饭桌上和祁治林汇报过镇上那些硬骨头的名单，其中有一个人就姓云。
把细枝末节像串珠子一样串起来，所有的疑惑也就得到了答案。
况且，有的事情本身就不难懂。
祁言川拍拍她的肩膀。
“你知道病房在哪里吗？”
云生猛地抬头：“你真的要去探病？”
她心里知道祁言川和那些人不一样，但是他的身份已经帮他决定他的立场。
如今他送上门来，说难听了是挨骂，搞不好还会挨打。
“想了很久才决定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表现出犹豫。
从未见过他流露出不安。
祁言川告诉云生，这件事情双方都存在诟病的地方。
李家不想承担责任是真，而他们这边的合同有问题也是真。
玩了一个巧妙的文字游戏，想要尽可能地以最小的利润达到最大的收益。
“金额是真的，使用期限和使用权不是。”
云生愣愣地看着他，看到祁言川节节败退，似愧疚般移开目光。
蹲得太久，她有些头晕。
祁言川伸出手让她借力，把人扶了起来。
如此炎热的盛夏，两个人的指尖都是凉的。
树荫下，蝉声吵闹，不绝于耳。
良久，祁言川才听到身旁的女孩发出细小的、闷闷的声音。
“可这都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愧疚。
云生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病房号，但是帮他把水果送了上去。
她帮李工洗了一个苹果，还削了皮，被夸懂事。
大人回来了，云生又被挤到门外。
祁言川还在那棵树下，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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