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着李靳勒将车停下。随后又下在他下车时扔给他一盒烟。
“你妞呢?”李靳勒笑着问程散。
“没泡到。”后者提到这件事就烦心,前者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凑到他耳边说,自己今晚摸到了。程散斜眼,觉得眼前人,像个沙包,自己就像那集满怒火,无处发泄,将要把它打穿的拳击手。
李靳勒见好就收,攀上程散的肩膀,问王川那件事咋解决的。
“能怎么样。”
“不过,你被荣清骗了这事,你咋想的。”
“她不怎么重要。”
“不重要?那你帮她干什么。”
“就当作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清字。”
他们之间,这算一笔老仇,没人知道,包括程散,但在一个月前被翻出来了。
程散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荣清,之前被王川威胁着干了些不好的事。
那个时候,荣清什么都不懂只敢哭,直到听说程散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恰好,有人在她面前说,程散很厉害。
她知道程散和自己母亲关系不合,所以在和程散套近乎的时候,她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后来荣清哭着告诉程散,王川这件事,她赌对了,程散要为她出头。
即使身边人都劝他,说那个叫王川的家里从政,不好搞,让他别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趟浑水。
但他还是孤注一掷。
就算后来,王川把这件事捅出来了,认为这样可以逃过一劫。
结果,牙齿被打掉一颗不说,还抱着脑袋蹲在墙角。
程散咬着烟,跟他说,如果这件事被任何一个知道,他一定让他死的明白。
王川懵了,爸妈不是告诉自己,程散他妈在生下他之后就跑了吗,恨他妈,也该恨他妈的女儿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其实,程散从他嘴里知道后,也有点因为被骗而生起的报复心理,可转念一想,一个女孩,被这么欺负威胁,情有可原。
于是,他妥协了。
却不愿意,告诉别人真相。
“为啥有个清字,你就要帮她?”李靳勒扣开一瓶冰镇啤酒。赛完车后心情顺坦多了,他现在只穿一件背心,一条黑色短裤,脖子上挂的黑色吊坠和他的动作而摇摇晃晃。
另一个人倒在沙发上,直接赤裸着上半身,他摁开空调,接着应话,“陈清,是我的妞。”
李靳勒记起来了,昨天他提起她,程散说是他的人,他以为是开玩笑,结果,是真爱?
“你啥时候和她发展起来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李靳勒在沙发上坐下,腿无处安放,最后直接落在了程散身上。
他拿起桌上的薯片,拆封后,瞅了一眼程散,等着他讲故事。
程散瞟了一眼他,薄唇轻动,“腿没地方放,我就给你锯了。”李靳勒没听,从小到大,他从他嘴里听的威胁话语难道还少吗,他抖了抖脚,催促程散赶紧讲。
少年没开口,脑子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眸色依然暗沉,眼底带着慵懒,片刻后他才嘲弄的说了句,“我从初三喜欢上的她,不知道我而已。”
窗外的枯枝黄叶在和大风做着最后殊死搏斗,风声透过密闭的窗户穿进室内。
桌上的人似乎被扰了睡意,用手肘撑起脑袋,他动作幅度大了些,碰掉了同桌的水杯。讲台上的老师把目光投了去。
程散抬眸,随后站起身,一只手插进兜里,走出教室。
讲台上的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反正也管不住,管了还闹挺。
他上了三楼,径直找到路尧在的地方。
后门是关着的,前门是半掩着的,程散没那好脾气敲门喊报告,直接踹了一脚,接着和拿着语文书,正在读课文的老师对上视线。
老师顿了一下,随后扶了扶眼镜,正过头,看向讲台边上坐着的,嬉皮笑脸的路尧,“老师,我就先走了,拜拜。”路尧拿起校服,大步迈出教室,攀上程散的肩膀。
两个人翻墙出去,路尧以为要去哪里玩,结果是进淮城一中参加游园会。
游园会在下午五点,现在才十二点。所以他们先去了游戏厅。
“你要去找女朋友啊?”路尧低头吸了口碗里的冰粉。
“又怎样。”程散说谎了,他没那个心思,只是想去玩玩,因为他听说,一中的人都很能打。
下午五点,程散和路尧进了一中。他俩在游园会现场挺显眼的,但最招眼还是程散,病态白的皮肤,赤黑的眸子里蕴含着戏谑,眼下的红痣,魅人、勾人。
路尧好玩,路过一个铺子就要和里面的学生搭话,看见好看的女生,还要说几句好话,认识认识。
他买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挂在身上。有个女生问他,今天初中放假吗?
路尧摇头,“我陪我哥们来的,他想找女朋友。”
女生想起刚才在他旁边的那个男生,很帅。她四处望了望,现在却不见人影了。
程散站在贴处分的公告栏前面,看着照片上扎着马尾辫,额发凌乱,耳垂上带有银色耳钉的女生。她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漠色。
处分单写着——多次违反校纪,屡教不改。
这么一张脸去打架,抓花了不得哭成狗。
他视线向下,看见处分人员签名栏上,和他字体不分上下,飘洒肆意的两个字——陈清。
程散挑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两年前因为误会,他找人在家楼下堵的人,是陈清。
一年前他在医务室里睡觉,哭的稀里哗啦的人,是陈清。
可他怎么记得,陈清是个扎麻花辫,戴老式黑框眼镜,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女生。
程散没在多看,转身去了另一处,他纯属乱走,心里期待着遇见事,毕竟他拳头老痒了。
走到一处转角,他偶然听见一段对话。
“你听过程散没有,他最近很有名。”发问的人是个同样扎马尾的女生,她笑起来,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
“没有。”陈清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眼里有些疑惑,怎么又是问的这个人。
“嗷。你烟抽完没,该走了,等会谢静发飙了。”
陈清吐了口烟,扔了烟头,下了台阶,开步离开。
程散走过拐角,留给她的是陈清吊儿郎当,不着调的背影。
李靳勒撞了撞他的胳膊,“然后呢,你当时觉得,她的背影怎么样,你就看了眼背影你就爱上了?”
电视里嘈杂的新闻播报声,完全可以压住程散的声音,但季逢年听清了。
他说:“挺吊的。”
这不是该形容一个女生的词,何况是一见钟情的女生。
“一见钟情啊哥们,暗恋一年了,今年总算可以圆梦了?”
听过程散是怎么喜欢陈清的人,都觉得他是一见钟情,但他觉得不是,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对那个叫陈清的女生动情。
初三下学期,一中有场讲座,目的是激励高考迫在眉睫的高三学生。
程散原本最不喜欢这种场合,无聊至极。但那天,他还是去了,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去了,留路尧一个人在学校里找乐子。
容纳三千多人的会场,熙熙攘攘,到处是人脑袋。程散学聪明了,他找人提前仿制了件一中校服。
程散混入高中生队伍里,谁假谁真,没人分辨的出来,毕竟他比几个本校生都高了一个头。
有个老师瞅见他站在一边也不找座位,凭直觉认为,这是个爱闹事的刺头,只是面孔怎么不熟悉。他没寻思太深,叫过程散,让他去前面坐。
程散点头,他一只手放入兜里,步步走下台阶,前面已经没有位置,给他这个插校生坐了。
平常人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时候,都会急的想打地洞。偏偏程散不一样,依然波澜不惊,他侧过脸,就有人认出了他。
“程散,过来坐。”说话的人是陈事燃,他让身边的人起来,滚到后面去。
程散在他身边坐下后,不少女生偷瞄他,窃窃私语,疑惑为什么之前在一中没见过皮相这么好的男生。
身边的人问程散是不是一中有人惹到他了,劳烦他亲自来找人。
全场灯光骤然熄灭,聚光灯打在演讲人身上,台下谈论的人也都很识趣的噤声。
“同学们好。”
“无聊而已。”
两个人的声音碰巧重合,陈事燃当时没听清,接着带有疑问的啊了一声。
程散没在说话,老实的听完了一场演讲人自以为激昂的讲座。
起身的时候,身边的人腿都麻了,想扶着程散走,结果他迈腿径直走上几坎台阶,陈事燃暗骂了句白眼狼。
走出会场,他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人群,没看见陈清。
程散舌尖顶了顶左腔,今天见不到啊,那不行。
“陈清,你怎么把纹身洗了啊,以前那牡丹多好看啊。”
听见身后尖锐的女声,程散转过身子。
陈清披头散发,嘴里叼着棒棒糖,卷发棒还在刘海上,唇上有些艳色,耳垂上的耳钉换成了红色玫瑰花的款式。
她看着手里的杂志,漫不经心的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妈发现了呗,说不洗了,就把我洗了。”
陈清从程散身边走过。
丝毫没注意到,少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审视与渴望。
从前,程散要逃学,想尽千方百计,去看一眼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
季逢年开始打盹了,他的脚无力的摊下去,脚心贴着冰冷的地板。
程散看着窗外,她睡了没。他拿起电话,翻了翻自己和周延景的聊天记录,看着那些调情暧昧的语句,程散心里又燃起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san【陈清的电话号码给我。】
12345678xxj【她不会同意的。】
san【你找死吗。】
12345678zzj【担待一下啊吧,人讨厌你你就别一个劲贴了,她那么爱玩,没钱怎么陪她玩】
san【你嘲讽我没钱?】
12345678xxj【…你自己体会吧,我可没那个羞辱你的意思。】周延景不敢把话说太直,怕挨揍。
程散没在回话。
如果他和陈清坦白,自己的家世,她就会爱上自己吗。
爱钱,那他有很多钱。
可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的父亲程斌,向自己爱的女人坦白了一切,换来了一时的爱恋,最后家族走向破败,唐玉将还在产房里的程散抛下,一声没说离开了。
在工地干活的程斌接到医院的电话,赶到时,程散没在病房里,而是在走廊,因为没缴费。
程斌给唐玉打了很久的电话,最后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受不了没钱的日子。】
后来唐玉不到一个月改嫁暴发户。
程斌在一年后,发家致富。
程散明白,钱在一段感情里,不是永恒的,虚无缥缈,却又不可或缺。
男人女人唯一共同追求的,只有它。
程散开了一罐啤酒,酒液顺着他的下颚滑下,滴在他的腹上。
忽然,睡相难看的季逢年踹了一脚他,嘴里还在念叨着谁的名字,程散咬牙,起身去了卧室里睡觉。
第二天,陈清没来上课。
谢静说这很正常。
第三天,没来。
第四天,没来。
…
快一个月了,谢静还是那句话,这很正常。
网吧里,鱼龙混杂,烟雾缭绕。
陈清和两个男生走到柜台前,逄尽敲了敲柜台,“老板结账。”话完,一个穿着短袖短裤,踏着拖鞋的人掀开帘子从后房走出来,凌乱的模样看着就像被吵醒的,眼底还负着起床气,他摸了摸颈侧纹的一面佛,掀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
这三个不知道时间,叛逃出来的人终于玩尽兴了?
“三个人一共三百六昂。”
逄尽点头,放了四张百元纸币,接着离开,陈清和裔衾习惯了他花钱的行为,跟着走出去。
网吧外,小乡镇的街上一片寂静,偶尔还有塑料垃圾袋飘过,土路上全是被雨浇灌出来的稀泥,以及被小孩子踢来踢去的碎石子。
三个人近一个月都吃的泡面,陈清觉得自己快得口腔溃疡了,于是她随便找了家馄饨店,接着把关机了近一个月的手机开了机。
倒不是怕父母教训她招呼不打一声就失联,而是怕诈骗电话,或者朋友打扰她游戏操作。
打开手机后,陈清呆住了,有个陌生号码,给她打了几百次的电话。
其余的来电信息都是谢静。
qq消息也没几个,倒是有一个过期的好友申请。她看了眼昵称,原来是程散。
她刚想打电话给谢静,程散的电话就闪了过来。
“喂。”
“陈清。”程散的声音带了些戏谑。
“你说。”
“我那天晚上,不是送你回家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罚我。”
“什么?”陈清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你一个月没影,我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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