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春苗也想快啊,她本来吓得就腿软,更是使不出力气。可回头一看,齐嵘又在为她吸引野猪,她干脆紧贴着树,双腿环着树干使劲。
齐嵘也是聪明,总在野猪跑到一半时就上树。
于春苗终于握到了第一根树枝,顺利的爬上第二根树枝。
她坐在树枝上紧紧抱着树喊道:“嵘儿,我上树了,现在怎么办?”
齐嵘回答:“等,咱们就这么坐着,不去惹它,它久攻不下就会离开。”
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快,只能这样。
齐嵘小看了一头野猪的母爱,整整两个小时,他所在的树树叶都被野猪撞下来一大片,树干都被撞烂了一块,野猪还不走。
于春苗怕极了,因为天就要黑了下来。
齐家院子,天都擦黑了,总也等不到叔嫂两个回来,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陈若兰哭得伤心,丈夫和大儿子都是折在山里的,她想都不敢想,万一小儿子和儿媳妇出事,会是什么后果。
她在心里祈求:阿峥,你的魂去山里看看吧,护着点儿春苗和嵘儿。
齐冲心像被揪住了一样,使劲捶着床板。真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大哥,我去找,你放心,不就是沿着溪水往上嘛,我今天一定把嫂子和小弟找回来。”
他指着柜子说:“里面有爹留下的猎刀,带上。”
齐源拿了刀,点上火把,便上山找人去了。
陈若兰走到齐冲身边说:“要不,我去村里喊人,一起找。”
齐冲摇头说:“都是靠不住的,爹为了村民,躺在床上两年多,谁来看过一眼?咱们每家每户借钱给他抓药,可曾借到一两银子?我就是死,也不愿意跟他们再打交道。”
陈若兰趴在儿子床边说:“不会的,春苗不会有事,嵘儿也不会有事儿的。”
齐冲流下泪来,哽咽的说:“嵘儿我不担心,他从小在山里跑,上树比猴还快。我就担心春苗,怕她遇到蛇,遇到狼…”
齐冲不敢往下说了,那天在院子里遇到一条蛇都能吓哭,现在天都黑了,就算没有危险,她也该吓得要死了吧。
他的心,好疼。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野猪还是没有放弃,于春苗哭着喊道:“嵘儿,我咋把野猪引过来,它再撞你的树,你的树会不会倒啊?”
齐嵘压低声音喊道:“嫂子别怕,我这棵树连着另一棵,我都看好了,树晃了我就跳过去,你别喊。”
于春苗这么一喊,为了不让野猪去找于春苗,齐嵘摘了一根树枝往野猪身上扔。
有什么怒气都朝他来,别去找嫂子。
狼嚎声又响起,好像近了一些,野猪突然停止了撞击。它哼哼唧唧把幼崽叫到身边,往别的方向走了。
比起树上的两个猴子,那匹狼比较可怕。
野猪走了一会,齐嵘喊道:“嫂子等我,我去接你。”
隐隐约约看着齐嵘的小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于春苗放心了不少,她也摸着黑慢慢爬下树。
两人背起背篓就往回走,现在虽还未到满月,月光勉强能照亮山路。
“大嫂~~嵘儿~~”
齐嵘高兴的说:“是二哥,他来找我们了。二哥~~我们在这。”
叔嫂二人寻声望去,透过密林能看见一点火光朝自己移动。
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就与齐源相遇。
齐源一见二人,终于放松了:“你们没事就太好了,娘和大哥都急死了。怎么样,有受伤吗?”
于春苗摇头说:“没事,咱们路上说,别让娘和齐冲等急了。”
齐源接过于春苗的背篓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齐嵘一路上说着刚才的遭遇,三人很快到了家。
陈若兰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远远的看到三人的身影,忙到屋里告诉齐冲。
齐冲正襟危坐等着消息,陈若兰进门激动的说:“回来了,都是自己走回来的,应该没事。”
齐冲长舒一口气,靠在床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于春苗一进院门就放下背篓,陈若兰迎上前打着转打量她:“没事儿吧,受伤了没?”
于春苗使劲摇头说:“娘我没事儿,多亏了嵘儿,得给他买个大猪腿吃才好。”
齐嵘自豪的看着母亲,嘴翘得能挂住一斤猪肉。
“春苗,嵘儿。”屋里传来齐冲低沉沙哑的声音。
于春苗跑进他的屋里,看见齐冲坐着,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春苗,你没事儿吧?”齐冲紧张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面对齐冲关心,也不知怎么了,刚过去的害怕委屈又涌了出来。
于春苗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齐冲毫不犹豫的把人搂着,哭声因为胸口的衣料变得沉闷,他的心脏好像被她的手攥在了手里。
屋内的其他三人默默退了出去,齐嵘更是把眼睛给蒙上了。
于春苗使劲往他怀里钻,不管是哪个她,都没有享受过安慰的怀抱。赌棍女儿于春苗,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消化,哭也哭不出来,只有靠脑海里不断重复的母亲的笑脸,她才能活下去。
骑手于春苗,多少次摔马受伤,不能撒娇,不能抱怨,只能下班回家自己疗伤,第二天还得是个坚强的女汉子。
齐冲粗粝的大掌在她肩头摩挲,轻拍她的背。她所有的恐惧都被挡在了怀抱之外。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齐冲才说:“都是为了我,咱们再不去山上了,我不吃药也能好。”
听说齐冲说不吃药,于春苗一把推开怀抱说:“不行,余大夫说你不吃药骨头根本长不好,以后还得瘸,那天的罪都白受了。”
齐冲为她擦着泪说:“可山里太危险了,我怕你出事。”
于春苗撒娇的说:“你再抱抱我,我就不怕了。”
齐冲把人揽到怀里抱着,双手揉着她的肩和后背,下巴不停蹭着人的头顶,他的心已经柔软的像团棉花。
于春苗在他怀里诉说着今天的遭遇:“………多亏了嵘儿,他可真是好样的。”
齐冲越听越担心,他沉沉的说:“山上无论如何不能再去了,有了一匹独行狼,很快就能召集一群狼。而且野猪会被狼赶得满山乱跑,跑到村子里也不一定,咱想别的办法挣钱好不?”
于春苗瓮声瓮气的说:“想到别的办法之前,咱还得上山。二弟说今天是我太贪心了,听到狼嚎就该回来,下次不会了。”
两人抱着久久不肯分开,直到于春苗肚子里传来咕咕的打鼓声。
“你还没吃饭呢,快去吃吧。”齐冲自己都不相信,这么温柔的声音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
于春苗摇头说:“不,再抱会。”被齐冲抱着的感觉太上头,她不舍得分开。
齐冲低声劝哄:“快去吧,别饿坏了。我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于春苗任性的摇头,把人抱得更紧了。齐冲现在没什么力气,任由她抱着自己,只好说:“那我让娘把晚饭端进来?”
于春苗一听,从他怀里弹了起来,自己好端端的,哪能让婆婆给自己端饭呀。
“我还是自己去吃吧,你好好休息。”
吃了饭,洗了身子,于春苗水也懒得倒,倒头就睡。
齐冲睁着眼睛坐在床上,齐源困得睁不开眼了他还不睡。
齐源白天做了一天木匠活,于春苗回来后他又连夜跟着母亲把半夏洗了晾了,忙到十点才上床,又陪大哥熬到了快十二点。他平常不到八点已经打鼾了,现在是真困了。
“大哥睡吧,大嫂一定是睡了,她这一天也是累了。”齐源打着哈欠说。
“二弟,你还有几天能回来?”齐源得快点儿回来,接替于春苗上山。
齐源闭着眼睛说:“再有七天就能回来了。”
肖木匠可是名人,虽然他已经出师了,可一天没做满在外人眼里都不算学成。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最后七天他必须坚持。
到了换药的日子,于春苗洗了手自告奋勇来帮齐冲换药。
她看余大夫给他包扎的样子,比她给马打绑腿容易多了。
拆纱布,卸夹板,擦旧药。
里头的黑黢黢的生骨膏已经干了不少,变成了块状,她吹着伤口一块块的挑开,露出齐冲白白嫩嫩的小腿。
陈若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腿上足有二十公分长的伤口,捂着嘴就要哭出来。
于春苗把自己袖子一撸,拿手臂与他的腿对比起来:“齐冲,你的腿比我的手还白呢。不行,得给你涂黑。”
齐冲笑了一声,成功把母亲的哭止住了。
齐嵘递上药罐,于春苗用竹片把药膏轻轻的往小腿上抹。到了缠纱布的时候,她让齐嵘把齐冲的小腿抬起来一些,熟练的像给马打绑腿一样,从脚踝开始,按住纱布一头,快速的把纱布卷一层一层往上绕。
不一会,工整的马绑腿就出现在了齐冲的小腿上。
陈若兰看得目瞪口呆,这儿媳妇不傻就算了,怎么会的这么多?识字,认识田螺、半夏,知道画马桶图纸,还会缠纱布。
“春苗,你学过?咋缠的这么好。”她不禁问了一声。
于春苗想了想回答说:“余大夫治腿的时候我不是在嘛,他教过我的。”回答完,她偷偷舒了一口气,被齐冲看在了眼里。
只见她拿出一块夹板放在齐冲小腿一侧,缠两圈加一块,一共四块夹板,弄完竟然比余大夫的活还漂亮。
最后用剪子把纱布头剪成两半,在靠近腿窝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齐嵘放下大哥的腿,夸赞道:“大嫂真聪明,余大夫教一遍就能把活做得这么漂亮。”
于春苗的话骗过了母亲和小弟,却没有骗过齐冲。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打算追根问底。
于春苗又上了三天山,幸好齐源每天晚上都回来,她不用往镇上跑,每天早上都是齐源挑着箩筐去卖,晚上回来再把钱交给她。家里缺什么也是齐源买回来,这样她早上能匀出更多的时间往山上跑。
时间多,挖的就多,攒的钱也多。
她算了算,这六天扣除一家人吃喝又攒了快十二两,两个疗程的钱已经够了,她轻松不少。
第四天一早,他给了齐源六两银子,让他晚上把下个疗程的药带回来,又交代了家里的米面吃食。
齐源接过银子说:“好嘞,我今天最后一天上工,晚上回来就不走了。”
他本来对大嫂管钱还有一些看法,可最近几天看她不仅对大哥关怀备至,晚上母亲咳嗽还去照顾,对她是越发尊敬了起来。
于春苗端着药到齐冲屋里,他已经可以自己喝药了,齐冲接过药碗说:“要不这次别买止疼药了,我不疼。”
于春苗一听就知道是假话,怎么可能不疼,她使劲摇头,“就算你同意,我同意,娘同意,余大夫也不同意。他那眼睛一瞪眉毛一挑,我吓都吓死了,我可不去跟他说。左右今天二弟就回来了,没事儿。”
这是借口,别人怕余大夫,她可不怕。不过她知道,真的在余大夫面前说不买止疼药,他是真的会生气的。
再说了,止疼药的花费占比应该不多,贵的应该是生骨药。
齐冲往窗外看了看说:“要不今天就别去了,我觉得今天要下雨。”
于春苗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干脆今天不出门了。
不出门的决定是正确的,半晌午,伴着一声闷雷,大雨就下了下来,干脆烧了热水,把头发好好洗了。
齐嵘提着一桶热水进了大哥屋里说:“嫂子说一会给你洗头发,让我把床头隔板拆了。”
齐嵘放下水桶就开始拆隔板,不一会床头只剩下一个框子。
于春苗头发半干,随手扎起就进了屋。她让齐冲把头伸出床框,拿凳子放上水盆,把他头发解了,侧坐着一瓢瓢热水往他头上淋。
齐冲抬眼就能看见于春苗的俏脸,半湿的碎发粘在洁白的脖颈上,光打在她光滑的脸上,能清楚的看见她的绒毛。有些半透的耳垂,像是清晨被雨露滋润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采摘。
齐冲的喉结不自觉滚动,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上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
“呀!”于春苗娇喝一声,捂着耳朵往后躲,“痒痒~~”
齐冲被她叫的慌张收手,紧张得整个人绷成一块木板。
“对对…对不起,我就是……”他也没办法说清楚刚才自己是怎么了,心里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于春苗伸手拨了两下齐冲的耳垂,把他痒痒的也直躲,“痒不痒?痒不痒?”
齐冲捉住她作乱的手说:“好春苗,饶了我吧。”
痒归痒,不过挺好玩,好玩也得等他腿好了。
于春苗捂嘴笑道:“看在你现在是伤残人士的份上,这回我就饶了你。要不然,我非得挠你胳肢窝不可。”
齐冲放开她的手说:“你光这么说,我都觉得痒痒了。不过你放心,将来我要是惹你生气,你就使劲挠我,我绝不反抗。”
胳肢窝可是他的死穴,小时候两个弟弟也就只能拿捏住他这一点了。
下午雨渐停,傍晚齐源也回来了,两个箩筐,装着家里的米面肉菜,还有他自己的木工工具。
于春苗看着他把工具一样样放回仓房,她一件件拿起来好奇的看。
齐源一样样给她介绍着:“嫂子,你手上的是墨斗,这是长刨,短刨,圆刨,线刨,槽刨。这是拉钻、搬钻、摇钻、牵钻,这一堆是凿子。这是直锯、横锯、隼锯……”
于春苗拿起一个牵钻问:“就拉这个绳子,就能钻孔?”
齐源点头说:“对,您有啥想要钻的?”
于春苗摇头说:“没有,就是没见过这么齐整的木匠工具,有些好奇。”
她小时候也在外婆的村子里见过木匠工具,其它的都见过,就是从没见过纯手工的钻子。
电钻不香吗?还能随时换不同型号的钻头。
齐源憨笑着说:“等大哥腿好了,我给你打一套新家具。大哥屋里其它的还好,就是床老旧了些,也太小了。我在师父那学了不少新样式,到时到山上找几棵曲柳树,给你们打个大的。”
于春苗脑子里突然有了画面感,她和齐冲躺在又大又结实的床上……。
“我去给你大哥端药去。”于春苗手背贴着热脸跑了。
到了灶房,陈若兰正把药往碗里倒。
“春苗,源儿回来了,你晚上是跟冲儿睡还是跟我睡?”
于春苗愣在那里,电视剧骗我,古人的矜持呢?一个说床太小,一个把她往儿子床上推。
本来嘛,也不是不可以,应该是婆婆急抱孙子了。可齐冲腿还伤着呢,莫不是想让她主动?
“我跟娘睡。”于春苗坚定的说。
陈若兰煞有介事的说:“也是,现在的床太小,也太旧了。冲儿随便动一动就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的。让源儿有空……”
“娘,娘,齐冲该喝药了。”
于春苗抢过药碗就走,再不走她怕婆婆要现场教学了。谁用她教,她都懂。
天晴了两天,于春苗不用上山,在家做饭煎药,洗晾半夏。
这天天色还早,齐源和齐嵘回来了。
齐嵘到了大哥屋里,正好于春苗也在给他剪脚趾甲。
齐嵘垂头丧气的说:“大哥,大嫂,三步跳没有了,我们已经挖到那块崖壁那了。”
于春苗说:“已经过了两个疗程了,手里还有八九两,再加上你们今天的,还能支撑两个疗程。就差一个疗程,咱们大家一块想想啥能卖钱。”
齐冲想了想说:“看天色还得下雨,嵘儿,还记得后山的两个菌子窝吗?”
齐嵘一拍脑门说:“对呀,那还是爹带着咱去的呢。一个竹荪窝,一个红菇窝。青石县的百味酒楼可是长期收的。”
于春苗咽了口口水说:“你说啥,红菇?红菇炖鸡,那鲜味,简直天上有地上无啊。”
在现代,一斤野生红菇干可以卖到几百到一千块一斤。因为那东西没办法人工培育,只有野生的。可惜市场上都是染色的假货,离开村庄后,她再也没吃到正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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