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这宅子真的是极好,前院那些雕栏画壁精致极了,就连横梁上的翅木砾画都让人移不开眼,而且花芜说后院的暖水泉边还栽着好些海棠呢,再过上一两个月就能瞧见开花。”
她探着头露出又黑又亮的眼睛,跟得了喜爱之物的小孩儿,面如春棠悬于枝头,娇俏艳丽。
“阿兄不知,我阿娘最喜欢海棠了,以前府里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棠,就连我的名字都是阿娘照着花儿取的。”
阿娘会叫她小海棠,会指着枝头盛放的海棠花跟她说,我家小海棠将来定会比花儿还美。
女孩儿说起喜欢之物,眼眸清澈,嘴角高扬。
小巧的嘴边露出两个梨涡,看起来很乖。
宁淮只觉这张脸跟小时候那粉团子几乎重叠,眼底也是浮出笑来。
“若是喜欢,可以让人将后院其他地方也种上海棠,宫里有几株复色海棠的花种,花开时极为妖艳,是寻常难见的珍品,我回头让人去寻几粒花种过来,将其移栽在你府中,待到来年就能花开。”
一句“你府中”,让兰芷眼眸弯了弯:“会麻烦阿兄吗?”
“不麻烦。”
“那能不能再要两支垂丝海棠……”
女孩儿像是怕自己显得太过贪心,红着脸低低道,“御花园那里有好大一片海棠园,花开时好看极了,若是悄悄取两支回来应当不碍事吧?”
“不碍事,我叫人挖几株就是。”
兰芷顿时惊喜抬头:“谢谢阿兄。”
宁淮扬了扬唇。
兰芷请了宁淮坐下后,就让花芜去取了茶具替宁淮煮茶,她则是将先前备好的银票递给了宁淮。
听闻是买宅子的钱,宁淮并未推拒,直接就将银票收了起来。
“我听何伯说你想要将这宅子改名为棠府,晚些时候我叫人将房契地契都送过来,你让个妥帖的人跟着何伯一起去趟京兆府办好了手续,往后这宅子便是你名下财产,旁人碰不得。”
“既已是你的宅子,原本的匾额就不好用了,过几日寻个人做个新的将现在的换下来,你若有喜欢的样式先叫人画了给我,我让人照着做。”
兰芷闻言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微润。
眼前这男人对她极好,是那种不曾言语却处处妥帖的周到。
他会顾及她心情,会在意她感受,会在细小之处体现他与阮瑾修、陆执年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护短和照拂。
他不会因为自身厉害就事事替她做主,反而竭力让她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将来。
就如这宅子明明不止这么点儿银子,随意拿出去售卖少说也得翻倍的价钱,她给的那点儿银子更是不足一半,可他宁肯半卖半送,银货两讫让她安心,也未曾直白说要赠她,让她离了阮家依旧惴惴不安怕无落脚之地。
阮兰芷眨眨眼柔声道:“我听阿兄的。”
小孩儿乖起来真的极乖,她本就长得很好,脸上伤痕敷着药不掩宁色,细软的头发挽起来松松系在脑后,额发垂落几缕,乖得让人想要揉一揉脑袋。
宁淮捻了捻指尖,长袍悬于脚边:“听闻陆家的人来过了?”
阮兰芷老实点头:“来的是陆执年身边的长随,叫松墨。”
一说起陆执年,她脸上笑宁就淡了下去。
“昨天阮瑾修他们来找我的事情被陆家知道了,他们也知道我跟着阿兄搬出了铖王府,就想着叫人过来将我哄回去。”
“陆执年还叫松墨骗我,说陆老夫人因为心疼我受伤,罚他跪了祠堂,还话里话外暗示我因为我在钱家闹的那一出连累了他,然后送了条他不要的珊瑚手串就想让我去陆家给他解围。”
宁淮留意着她说话时的神情,见只有厌恶并无伤心,眼神也清明至极:“你是如何想的?”
“我就只觉得他们把我当了傻子。”
兰芷脸色不好,眼里也是嘲讽,
“阿兄是不知道陆家那老夫人有多宠陆执年,别说她根本不可能为我罚陆执年跪祠堂,就算陆执年真跪了,那也决计不可能是因为我。”
陆老夫人只会怪她不守规矩,怪她不肯息事宁人,怪她将事情闹大牵连了她的宝贝孙儿,连累了陆家名声。
她才不会心疼她是不是差点死在了䧿山,心疼她被人遗弃遭遇了多少。
“至于那条珊瑚手串,是我半年前喜欢过的。”
“我及笄那日一眼就看上了那条戴在他腕上的手串,我听人说陆执年手中有两串一模一样的珊瑚手串,便想让他送我一条。”
“可是不管我怎么明示暗示,他好像都完全听不懂,半点不接我话,还将手串收了起来再未戴过。”
兰芷原只以为他不懂她心思,虽然失望却没多想,可如今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陆执年从来都知道她喜欢什么,也明白她想要什么,他甚至笃定他拿了她喜欢的东西就足以讨她欢心。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心意,只不过是不愿意回应而已,将她那一腔真情当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宁淮听着她的话,漆黑眼底森冷下来:“那为何不退婚?”
“会退,只是不是现在。”
阮兰芷深吸了口气,“我记得阿兄跟我说过,行事最忌无策擅动,也不能轻易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与陆家的事情比跟阮家更复杂,此事关乎皇后,关乎陆家名声,陆家绝不会宁忍全身而退污了陆执年名声,而且有阮家在旁,他们也不会让我丢了陆家的这桩婚事,丢了与皇后结亲的机会。”
“我得先解决了阮家这边,才能一击毙命退了陆家的婚事,所以我没与陆执年直接翻脸,只让他以为我是在与他置气,嫌弃他道歉不够诚恳,如此拖延一段时间,既能安抚陆家让他们不至于起疑,也能给查清阮家这边时间。”
小姑娘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抬抬着浓密长睫,看着身前奉若尊长的宁淮。
“阿兄,我做的对吗?”
第26章谁敢朝她伸爪子,拔了就是
小女娘窝在软榻上,抱着绒毯绵软地唤他阿兄。
乌发细软垂在颈侧,露出一小截白皙脖颈,缀满细碎光芒的杏眼宛如乌泉,望着他时隐隐藏着一丝不确定。
像是有些不安自己头一次以心思算计于人时是否失了分寸,想要求得认同和安抚。
宁淮眼里漾出几分柔软,消解了眉眼间冷厉:“你做的很好。”
兰芷骤然欢喜:“真的吗?”
见他颔首之后,她眼眸弯如月牙,多了信心,连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陆家不好应付,我与陆执年这婚约定下多年,又是皇后下过懿旨的,要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就直接退婚,他们必定会于婚事之上纠缠,绝不会轻易让陆执年身上名声有了瑕疵。”
“还有阮家那边,我不信任阮家的人,也怕他们跟陆家联手以尊长身份压我,所以想要退婚就得先与阮家断干净,否则两头牵扯最后落了恶名的只会是我。”
宁淮温和说道:“你想的是对的,此时与陆家翻脸并不明智。”
兰芷得了鼓励之后,先前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她心思不多,虽然也读书习字略通明理,可于谋算上却并不会因为重生一次就变得精明,她只能靠着对于陆执年性情的熟悉,还有阮家那头知晓的事情想出眼目前最周全的法子。
阿兄说她做的对,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只细软着声音说道:“我想麻烦阿兄一件事情。”
“我手下无人,想要查阮姝兰的身世不易,先前闹起来后三叔他们恐怕也会想办法遮掩她出身,周全她与我父亲血脉之事,我想请阿兄帮我查一查她的来历,还有她在入京前的事情。”
宁淮没有拒绝:“我听沧浪说,你已经托铖王妃去查了。”
“姨母久居后宅,手下那些人做做寻常事还行,可想要查阮家的事需得让铖王出面。”兰芷眼睫微闪,“我不信铖王。”
“那就信我?”
“你是阿兄……”
“不过义兄妹而已,你怎知我待你是真?”
兰芷被他问得呆住。
宁淮声音并不急厉,可说出的话却让她脸色发白。
“你与我相识不过两三日,我与薛姨那些过往也只是我一面之词,不过短短相处,你怎么就知道我与你那长兄不同,知道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不是为了取信你胡乱编造?”
“有龙纹佩……”
“你昏迷一夜才醒,醒来衣物早已更换,随身之物自然遮掩不住,我若是存心想要骗你,别说半枚龙纹佩,就是再麻烦的信物都能寻来。”
宁淮看着眼前这太过轻信于人,毫无心机的小女娘。
“先前䧿山之上你已袒露身份,你应该听闻过我与世家之间争锋,为着漕粮贪污之事,我跟他们早已明刀暗箭,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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