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暮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进去了。
声音清冷,又不容反驳:“就按我说的去办。”
*
炉子里的煤炭烧红了,林暮云端着盛着冰的盆踏进门来,沸腾的汤泡已经沿着陶盖淋漓渗出。
麻散的药味扑鼻,林暮云忙放下盆将盖子打开,续出药水,将药碗放在冰水中放凉,手尖发烫地捏了捏耳朵。
林暮云鼻子一吸,觉得药味太大了,不是门缝可以隔住的。
又一抬眼,更想骂人。
——窑炉不远,男人赤着上身在床前盘腿坐着,如同苦行僧在洞窟里跏趺
jiafu 佛教用语 指盘坐
修行的坐姿,紧实的棕色腹肌之下,左腰上一道狰狞的深红伤口,血肉外翻,血块斑驳凸起地凝在周围。
他不笑时冷硬的面色因失血有些苍白,在煤炭的火光里,面上浮起了一层又一层晶莹如豆的汗。
他盯着高棠。
这就是林暮云想骂他的原因。
这个人他有歹心。
高棠卸下左边手腕的玉镯和一双银镯,仔细净手,烧不断的鱼线在手中缓缓顺了几道,随即借着那灯火,轻巧地穿过针眼。
汤药炊烟袅袅,横贯在二人之间。
高棠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此时将针提了起来,朝他颔首。
他目光如炬:“你准备好了?”
高棠没接话,只转头问:“林当家,麻药好了么?”
“嗳,好了好了——”林暮云将药碗从冰水里捞过来,心里想的是魏临渊何德何能,能让高棠亲自下手去给他疗伤?
他脸色冷硬地将碗塞进魏临渊手中,“我看你手没废,自己喝,我就不喂了。”
魏临渊与她对视一眼。
随即,乖乖将那一碗麻散汤仰首喝尽。
一滴热汗从他下颌划过,他朝她道:“现在你可以过来了吗?”
“麻药要一盏茶功夫才能起效。”高棠提醒。
“那你先靠我近一点?”他说着,手状似无意抚上伤口周边血痂。
高棠心有些惊。
“手不能碰,会染污的,你想过夜后起毒热么?”
待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他面前,她叹一声,干脆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帮你清理血痂,你先不要动,如果我弄疼你,你告诉我。”
“好啊。”他笑。
怕麻药不够,半炉子的药汤还在温着。
密闭内室的炭火让室内热气蓄积,高棠拿了银制镊子,单手扶手腕,一点点将那周围的血块和翻碎的肉渣挑出,其间,甚至还有一些金属的残片。
触目惊心。
她却游刃有余。
一盏茶功夫过去,凝痂收拾干净,伤口也用贵妃醉消了毒。
因为药味过浓,怕散发出去引来其他人,林暮云只好拆了帐腰的壁虎纹双钩,两层灰紫色的绣花厅帐子一下在她身后铺开,细细的珠帘组成玉幕,隔开了里间和外间。
林暮云的声音有些翁,“娘子,我还在帐边等着,有事喊我。”
高棠没有回话。
缝针不是小事,很考验手上的功夫。
她正认真低下头,在他的那道切伤头下首针,蜂尾般的针刺入皮肤,高棠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伤口另一处。
刀割一般的痛感,以光电雷霆的速度,迅疾猛烈地侵占魏临渊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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