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绾霎时涌上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玩弄权术之人，究竟何时才能明白百姓之痛？
顾望尘见她一脸悲痛，忍不住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
慕云绾早就后悔了。
陆晋渊不许她做皇后，尚且是个人私情。
只能怪她自己眼瞎心盲，未能为自己选一个好夫君。
可自从陆晋渊为了权术，害死宋家一百余口人。
这就不是个人私情的问题了，而是陆晋渊无容人之量。
“开国皇帝能定下齐国，便是因为识人善用，容人之量非常人能及。”
慕云绾眼眶发烫：“倘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选陆晋渊。”
顾望尘轻叹一声：“只是不选陆晋渊吗？”
懊悔和恨意在胸腔内翻涌，慕云绾一时未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望尘眉律周头紧皱：“月满则亏，水盈则溢，宋家已经是鼎盛，无论你选谁，宋家都难逃一死。”
此言不差，慕云绾何尝不知。
她沉默，事已至此，宋家无一幸存，再说这些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顾望尘：“倘若你顾宋家一家，只需弃兵权，永远远离京城便能求得一条活路。”
“可若是如此，辽人铁骑必然踏碎山河，覆巢之下无完卵，宋家亦无法活下去。”
慕云绾不发一语。
顾望尘身上锦衣白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接着昏暗的烛光翻给慕云绾看：“这书，我撰写了整整十年。”
慕云绾扫过，未曾想到书里写的尽是民生之计。
如何修水利，如何重农增加粮食产量，等等……
顾望尘将书置于城墙上：“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自小就带着任务从异世来，如今我有让你重回过去的机会，你……是否愿意重来一次。”
慕云绾震惊的看着他，“顾望尘，此等逆天之事闻所未闻，你……”
“我没多少时间了，只问你是否愿意？”
慕云绾指尖嵌入掌心：“代价是什么？”
顾望尘顿住，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轻声说到，“是……”
慕云绾没听见，她张口还想再问。
不料下一刻，空中电闪雷鸣，天地失色。
慕云绾当即失去了意识。
第16章
“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时辰快到了，您再不起就要失约了。”
花楹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响起。
慕云绾猛然惊醒：“顾望尘，不要！”
花楹被她吓的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摸慕云绾的额头：“小姐您怎么了？”
慕云绾看着屋内熟悉的布局，赫然是自己的闺房！
她起身，难以置信的环顾一周，屋内陈设与记忆中无异。
花楹疑惑的拉住她：“小姐，您要寻什么？”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慕云绾艰难咽了咽喉咙：“花楹？如今是何年？”
花楹不明所以：“今年是大齐六十七年，小姐您……”
大齐六十七年！
正是捋走她决定要在众皇子中选择陆晋渊的那一年！
她当真回到了过去！此时宋家还如日中天，父兄都还活着！
顾望尘真的能让她重来重来一次！
慕云绾捏紧掌心：“花楹，我要见父亲和兄长！”
“您忘了吗？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去西郊练兵了，得等到后日才会回来。”
慕云绾脚步一滞，愣在原地。
花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昨日苏家递了拜帖，邀您去湖心画舫，您要是再不梳妆出发，就要失约了。”
湖心画舫……
就是今天，她被人设计落入水中，陆晋渊救了她，然后她压上宋家，辅佐陆晋渊争储。
慕云绾胸膛不断起伏。
如今重来一次，她必然不会让自己和宋家重蹈覆辙。
逃避亦不是她的作风，迎难而上，置之死地而后生才的坚韧才是宋家刻在骨子里的性格。
慕云绾冷静下来，任由花楹在脸上捣腾。
“这次正好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下药，推我入水。”
花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小姐睡了一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慕云绾沉思着，不再言语。
出门时，她将随身携带的令牌丢给门卫，接着只带了花楹一人赴约。
湖心画舫。
慕云绾到时，各位官家小姐已经到齐。
宴上是当下最流行的流水观花宴，座位为环形，各小姐围在一处，屏风的另一面则坐着各世家公子。
苏云锦作为主办人，独坐主位。
见慕云绾进来，她轻笑一声：“宋姐姐可算来了，可叫妹妹们久等。”
苏家与宋家素来不和，每逢宋家出征，苏家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军饷和军需。
慕云绾想起前世入宫后苏云锦的嘴脸，便觉得她身上有蹊跷。
有没有可能苏家亦早已在争储中下注，只是自己从未觉察。
思路间，慕云绾坐下：“有劳各位久等。”
苏云锦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从主位上起身，亲自给慕云绾斟茶：“姐姐不怪我唐突邀请……”
不想话音未落，船猛然晃了一下。
眼看茶水就要倒在慕云绾身上，花楹猛然上前替她挡住！
茶水尽数浇在花楹的衣服上，湿漉漉的一片。
苏云锦赶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快来人，带宋姐姐的婢女去把衣服换了。”
花楹看向慕云绾，见慕云绾颔首，她这才跟着人离开。
苏云锦又给慕云绾倒了一杯，见她喝下才松了口气，提议：“不如我们去外面观风。”
这是各贵女与众世家公子会面的好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纷纷应声。
慕云绾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发白。
这次果真与上次一样！
她起身，走到船边，身后果真传来脚步。
紧接着，那人伸出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周围人惊呼：“有人……有人落水了！”
第17章
“救命！”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周围人纷纷远离，唯余下慕云绾还站在船沿。
世家公子们闻声望来，匆忙过来询问：“是谁落水？”
慕云绾状若焦急：“似是……似是苏家妹妹，她方才站在我身后，怎料我一侧身，她便掉了下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下船救人。
“我不会水，谁会水？或是谁家侍卫会水，快救人啊！”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宋家小姐？我去救。”
语罢，慕云绾便和不远处的陆晋渊四目相对！
陆晋渊见慕云绾平安立于甲板上，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慕云绾眼底满是恨意，垂于身侧的手指尖没入掌心。
“七皇子怕是听错了，落水的苏小姐，并非是我。”
陆晋渊眸色微沉。
可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再无收回余地。
正值冬日，湖水冰冷刺骨。
眼看下方苏云锦渐渐不再扑腾，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陆晋渊只能扯开狐裘披风，怒气冲冲推开小厮：“别阻碍我救人。”
说完，“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慕云绾静静看着，已经猜到事情始末。
苏家与陆晋渊怕是早有勾结，今日之事是早就设好的局。
先是支开花楹，接着在茶盅中下药，使她全身软绵无力，在将ʟʟʟ她推入水中，陆晋渊下场救人。
经此一事，慕云绾便欠下陆晋渊救命之恩。
宋家总要还了这份恩情。
当真是好算计，慕云绾勾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前世自己当真是被陆晋渊的皮囊和甜言蜜语迷晕了头，才没看清他的狼子野心。
……
不知闹了多久，陆晋渊终于将苏云锦救了上来。
两人浑身湿透，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慕云绾故作关切：“苏妹妹如何了？船上可有医官？”
陆晋渊神色莫名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苏云锦的丫鬟抽抽噎噎：“宋小姐，我们小姐好心邀你聚会，你……你为何要推我们小姐下水！？”
指控一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看过来。
慕云绾眉头紧皱：“当时我边上站着昭和郡主和王小姐，如何能推苏妹妹下水？”
昭和郡主脸色微沉：“确实，当时苏云锦从身后来，流筝一个侧身，她便落入水中。”
这话既替慕云绾洗清嫌疑，又隐隐将错推到苏云锦身上。
苏云锦平时人缘不错，附和的人不少。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只怕要被群起攻之，可昭和郡主乃长公主之女，身份尊贵，在场众人，连陆晋渊都要让她三分，更别提这些世家子弟。
苏云锦丫鬟见昭和郡主为慕云绾说话，慌乱看了眼陆晋渊：“那是，是奴看错了……”
昭和郡主烦躁挥手：“搬弄是非，下去领罚。”
霎时便有小厮过来，将苏云锦丫鬟押走。
昭和郡主扫过众人，最终在陆晋渊身上停留一刻：“散了吧，长妄以为如何？”
陆晋渊无法反驳，只能附和：“依郡主所言。”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慕云绾安全下船，正当她松了口气时，身后忽然传来呼声：“流筝。”
是陆晋渊。
慕云绾霎时寒从心起。
上一世她和陆晋渊在此时见面时，他称自己为“宋小姐”。
而如今，他却喊“流筝。”
莫非……陆晋渊也记得前程往事！？
第18章
慕云绾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冷颤。
不敢去想倘若陆晋渊记得，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刀割开肌肤，痛彻心扉。
她扣紧掌心，思绪几经翻转，接着故作淡然转过身：“七皇子，于礼，您该唤臣女一声宋小姐。”
陆晋渊目光锐利扫过慕云绾。
她展眉舒目，眼里无悲无喜，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可今晚之事，实在蹊跷，慕云绾怎么可能那么恰好躲开苏云锦？
“七皇子若是无事……”
“今夜你受惊了，我已经备下人参送往忠勇将军府，你记得服用。”
听着陆晋渊的关怀，慕云绾直觉汗毛倒数，恶心至极。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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