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小区电梯,傅权蓦地开口,才冒出个单字,又兀地打住。她抿起唇思量,商酌措辞,想着想着又发笑,笑自己在他面前,竟变得这般不爽利。
她索性抛去那些弯绕,单刀直入:“你和高歌...”难免还是顿了下,“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问的突兀,宋煕猝不及防。
他瞥着眼找过去,她未看他,一双眼望着前方电梯门,面色平和。他没来由地想打破她这番沉静自若,不自觉冒出句:“你希望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正落他所想,傅权闻此言,踅转身子,看了过来。
宋煕轻靠电梯墙,俯瞰她,好似已占据上风。
然傅权并未式微,回望过来的眼神坦荡,两只眼似探照灯,不加掩饰地扫荡,将他脸上的细微末节,侦察得一清二楚。
眼波流转中,局势悄然发生变化。
他渐显松动,而她愈渐笃定。
相视两秒后,她移开目光,嘴角上弯,噙着抹笑,没说话,两眼盈盈地注视前方,胸有成竹貌。
正好这时电梯门开,到了八楼。
她走了出去,隔着电梯门继续回望他,神态从容,直到电梯门即将阖上的那一刻,才同他挥手说再见。
宋煕这才懊悔。
那个问题,无论他如何答,都不会赢。
他和她的角战,赢家何曾是过他。
他站在自家门口,思忖片刻,还是未踏进家门,转身又进电梯,下了楼。
他在小区里抽完半根烟,这才下定决心,拨通陈周杨的电话。
他打着马虎眼,先问了些琐碎,但问着问着,自己又觉得没劲儿,将原本要问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正要挂断电话,陈周杨却主动提及,说:“上次,谢了。”
他谢的是宋煕那晚打来的电话,以及第二天帮忙去医院探望的事。
傅权这次回郢城,没和他们联系,若不是宋煕看到联系,他们压根不知道她回来,更不知道关枝华做手术的事。
“赶巧遇上了…”宋煕回,接着迟迟没有下文,也没有挂断电话。
他弹了下烟灰,还是捺不住,作随口一提状,还是问出了口:“我看她这次回来待挺久,她这是…不去北京了?”
陈周杨并未多想,答:“去,只是为了照顾她妈,她凑了一个月假。”估算完日子,又说:“也差不多快走了。”
“是吗?”
宋煕捏着烟蒂,嘬起腮帮子猛吸了口,待那青灰色的烟雾散尽,自嘲地笑了声,又干又冷。
【18】ʝ傅权
傅权推开门,见屋里亮着光,偏头一看,关枝华正蹲在厨房地上忙活。
“您怎么回来了?”傅权问。
关枝华听见进门声,回头望了眼,说:“晚上八点突然提前解封了,我赶紧坐人家顺风车回来了,还不是担心你一人在家吃食没着落。”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都多大人了…”
傅权把包搁一边,头发一扎,走去厨房看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关枝华手底收拾着一盆鱼,从南县带回来的。她在清理鱼鳞,准备按份量分装进保鲜袋,冻到冰箱,以后随吃随取。
傅权扫了眼地上她带回的东西,瓜果蔬菜都不少,目光最后落到一个装满鸡蛋的塑料油桶上,她搭话问:“这是舅舅鸡场里收的蛋?”
“嗯。”关枝华没抬头,一门心思还在自己手里的活儿上。
傅权走过去,静距离端详那桶鸡蛋,又问:“这大概有多少个?”
关枝华瞥了眼,答:“舅舅给装的都是本地土鸡蛋,个头小,能有一百来个。”
“我分五十个出来送人,成吗?”
傅权和关枝华打商量,简单说了下蒋胜岚送她卤鸡的事,想分五十个鸡蛋作回礼。
关枝华这才停下动作,也随她打量起那桶鸡蛋,思忖片刻,说:“送五十个不好听,直接这一桶都给她家拿去。咱们楼上楼下住着,人家也常照顾咱家小超市生意,咱们不吃亏。”
傅权点点头,蹲下身想帮关枝华收拾。
关枝华把她一赶,说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让她别把手弄脏了,催她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傅权只好起身,收拾好干净衣物,正往浴室走时,又听见关枝华的问询声。
她说:“舅舅他们问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在你走之前想给你炸点丸子、卤些牛肉带着。”
“不用,别麻烦他们了。”傅权下意识答。
每次离开郢城,舅舅他们都要准备一大堆,她觉得太费事了。
“知道你在北京什么都能买,但哪有家里带去的好。这事也不是成全你,是成全他们,你能带上点,他们心里高兴。”关枝华说,末了又追问她车票定了没。
傅权没作声,她垂下眼,踌躇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妈,其实我不是休假,是遇上公司裁员,失业了。”
她一鼓作气说完,抱紧衣物的胳膊酸软,身体僵硬,不敢回头。
关枝华手一顿,这个消息过于意外,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两秒才起身,整个人懵懵的,想当面问问具体情况。
她一走出厨房门,就瞧见傅权站在那儿,背影瞅着孤零零的,身上那件薄衫,贴伏她背,拓出脊骨微曲,疲惫得像一张就要折断的旧弓。
她看得心尖儿一颤,手上胶手套一摘,快步走过去,抱住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关枝华怀抱温暖,烘得傅权眼眶发热,她极力克制,肉身却不听话,下巴颏颤得厉害。
“宝儿?!”
关枝华察觉到怀里的颤抖,拉开两人距离,只见傅权这时已哭成了泪人。
“宝儿…怎么了…”关枝华恍惚,不明女儿为何哭成这样。她一时无措,本能拽起衣袖,去擦傅权脸上的泪,说:“不就是被裁了嘛…多大点事…怎么哭成这样…”
傅权摇头,退后半步,她低垂着头,双手捂住脸,束在颈后的头发,这时乱成一团。
关枝华见此,心焦得如烈火烹油,她想上前抱住她,可傅权不停拒绝。
“宝儿…你说话…”关枝华好不容易拽住傅权一只胳膊,拉扯着不放,声腔急促:“你说话啊…你别让妈着急…”
“妈…”傅权终于出声,止不住地抽噎,一字字,说得艰难:“妈…我…我让你骄傲吗?”
关枝华不明白这问话的用意,她下意识答:“骄傲、骄傲!你当然是我的…”
关枝华话没说完,傅权就拼命摇头,她不停地自我否定,她说:“妈妈…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我做的不够好…”傅权抬起头,碎发粘在脸上,糊成一团,她声腔哽咽:“我…我没强过他们的孙子…”
关枝华讶住,嘴里磕巴:“你怎么会…怎么会…”
傅权刚满百天,关枝华就办了离婚。但在傅权记忆里,她十岁前的大半时光,都是在市委大院里度过的。
关枝华因自小经历,不愿傅权卷入繁杂关系中。她希望傅权简单成长,所以将她保护得极好。每当小傅权问及时,她就学她童言童语,一笔带过,只字不提那些糟粕事。
岁月推移,傅权心智渐长,慢慢察觉到那些风平浪静下的端倪。她不再天真地去询问答案,而是将那些疑问藏在心里,自己去寻真相。
那日是暑假,和往常一样,因为是工作日,关枝华没法照看她,把她送到市委大院,让陈家照看。
不同的是那日关枝华一直陪她走进大院门,并进屋落座了下来。
傅权如往昔,进门就直冲书房,继续拼乐高。
关枝华婉拒保姆送去的茶水,直奔主题,谈及市里新开的那间少儿英语启蒙机构。她想给傅权报个名,只是费用方面…她需要陈家帮帮忙。
那日就曹秀英和两个保姆在家,她没立马回话,只是从钱夹里抽出张纸钞递给傅权,让她去买冰淇淋,吃完了再回来拼乐高。
傅权接过,佯装听话出了门,步行数百米,又掉转回头,走了回来。
陈家爷爷级别高,住的是带院子的独栋小楼。傅权蜷着身子,躲在墙根处,偷听屋内动静。
正说话的是其中一个保姆,在陈家干了几十年,是陈老爷子出了五服的亲戚。她日常待傅权很好,为人和煦,此刻冲关枝华说话,却拿起了腔调。
她细数陈家在傅权身上的开支,诉说为傅权寻舞蹈老师的不易,宛如主人模样。
关枝华不应她,只是看向曹秀英,看她如何说。
曹秀英乜了那保姆婆子一眼,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她多嘴,自己扮起白脸,端着那盏茶,朝关枝华手边又送了送,待她喝下一口后,才开口说道:
“你当初执意带走歆歆,我们怜她月份小,不忍她一个奶娃娃没了母亲,也就随了你的意思。这些年,你一个女子做事不容易,歆歆身上淌着陈家的血,我们这些做血亲的,最见不得她受苦,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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