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心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夜风透过窗缝渗入，屋内的灯火摇曳不定，映出她眉眼间一丝浅淡的疲惫。
可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她突然皱起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猛然睁眼，整个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笼罩，胸口像是被寒刃刺穿一般，痛得厉害。
她咬紧牙关，抬手捂住唇角，下一瞬，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从胸腔深处涌出。
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方羽心低头看去，手心赫然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可那血迹之下，却夹杂着一丝丝细碎的冰渣，寒光森森。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不是早上才被墨九输送过内力，才得以压制寒毒吗？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寒毒，发作得比想象中更快。
方羽心的指尖发凉，胸口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撑起身体，踉跄着披上外袍，推开门，朝隔壁走去。
可还未等她伸手敲门，房门却猛地从内被人拉开。
猝不及防间，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扣住，一股极强的力道将她拽进屋内，脚下不稳，整个人跌入了一个胸膛。
身后门被利落地合上，夜风被隔绝在门外，墨九站在她面前，目光冷沉，手仍紧扣着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得仿佛裹挟着夜色的寒意。
“你怎么知道是我？”方羽心喘着气。
“我能听出你的脚步，也能感觉到你目前状态不对。”墨九说。
连脚步声都能听出来？
真的和狗没什么区别嘛。
方羽心忍不住的想。
此时，墨九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方羽心袖口处。
那里，隐隐有血色晕开。
他眸色一沉，指尖微动，一把将她的手腕翻转，袖口被轻轻拂开，露出那抹刺目的鲜红。
“……吐血了？”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方羽心抿紧唇，没有否认。
墨九静静地盯着她片刻，眉心微蹙，一言不发地探指搭上她的脉搏，感受到她体内寒气翻涌，他的脸色顿时更冷。
“寒毒正在侵蚀心脉，比我想象中快。”墨九微微皱眉，声音冷静而克制。
方羽心心底一沉。
她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还能撑多久。
墨九没有再说话，下一瞬，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肩，将她按到榻上，自己也在她身侧盘膝坐下，抬手覆上她的后背。
“放松。”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微不可察的暗沉，“别抗拒。”
方羽心微微一僵，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顺从他的内力。
下一瞬，一股炽热的内力涌入她的经脉，如火焰一般迅速蔓延，抵御着那股疯狂侵袭她的寒毒。
片刻后，墨九站起身，低头看着她，眸色微沉，“寒毒的侵蚀速度加快了。”
方羽心抬头看他，嗓音微哑，“那……怎么办？”
墨九收回视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今晚，跟我去鬼市。”
方羽心点了点头。
“好。”
夜幕沉沉，三更已至。
玄阳城外，一道幽深小巷隐没于暗夜，尽头的墙上镶嵌着一块铜制兽面，雕刻精细，宛如择人而噬的鬼脸。风吹过时，兽面的眼睛似乎泛起一丝冷幽的光。
方羽心被墨九带着，披着一件斗篷，压低帽檐，藏住大半张脸。
夜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有些不安。
墨九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指腹微微用力，在上面一抹，令牌上的暗纹瞬间亮起暗红的光芒。
那铜制兽面嘴角微微裂开，露出一丝森冷的缝隙，随即，整道墙竟无声地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道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墙上渐渐亮起幽蓝的磷火，照亮密密麻麻的洞口。
鬼市，便藏在玄阳城的地底之下。
“走。”墨九步入幽暗之中。
方羽心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墨九领着她在狭窄的甬道蜿蜒向下，石壁上渗出冰冷的水珠。
前行百步，一道镶嵌着黑铁纹路的门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门旁立着两名身穿黑甲的守卫，他们目光犀利，如幽夜中的恶狼，死死盯着来人。
其中一人伸出手，沙哑地开口，“令牌。”
墨九随意抬手，将令牌抛出，那守卫接住一看，眉头微微一挑，眸光中带着几分忌惮，立刻退后一步，低声道，“贵客，请。”
那扇黑铁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眼前豁然开朗。
灯火辉煌，黑暗中的另一座城池豁然出现在她眼前。
巨大的地下洞窟中，数以千计的灯笼高悬，照得如同白昼。摊贩的叫卖声、刀剑的碰撞声、还有不知名乐器的呜咽，混杂成一片奇异的喧嚣。
墨九说道，"记住，别碰任何东西，别吃任何食物，别跟任何人说话。"
鬼市之内，错综复杂的小巷如蛛网般交织，沿街的摊贩低声叫卖，售卖着各种见不得光的物件——血契奴仆、失传的功法残卷、各门派的珍稀药材，甚至还有已故高人尸骨炼制的秘药。这里，钱财与性命皆可明码标价。
墨九步伐沉稳，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她绕过数条巷道，最终停到一个门前。
三层朱漆木楼，飞檐下挂满骰子铜铃，门匾刻着”一掷乾坤”。大堂中央摆着巨型轮盘赌桌，二楼雅间传出骨牌碰撞声。
“这里是赌坊？”方羽心疑惑。
“嗯。”墨九道，“那老东西是个赌徒，在鬼市只会来这个地方。”
当两人推开赌坊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酒气混杂着赌徒嘶吼的声音。
赌坊内的气氛狂热而危险，周围赌徒们的叫喊声、铜钱翻滚的脆响、骰子碰撞木桌的闷音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而大堂中央的轮盘赌桌旁，被锁住的老者却神色自若。
墨九眉头微皱，淡淡道，“你的药看来没那么容易能拿到。”
方羽心看着墨九看向的方向，一个老者被铁链锁在轮盘赌桌旁，锦袍沾满酒渍，左手缺了三根手指，右手却戴满翡翠扳指。面前堆着七张血指印借据，印泥未干。
墨九走上前，老者缓缓抬头，目光在二人身上停顿片刻，随后，他突然笑了，带着几分玩味，“呵，墨九？”
周围赌徒们原本沉浸在赌局中，听到这个名字，纷纷悄然收敛了声音，暗中打量着墨九，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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