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十点钟,江蓦然和梁俏一起穿戴整齐从梁家出发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一楼的电子门,寒风呼啸,卷着雪扑面而来。
梁俏几步追上他,从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色有些暗,路灯不遗余力地照着大地,然而却没有起到明显的照明作用。江蓦然站得和路灯一样笔直,下巴浅浅地藏进羽绒服的领口,低头直视她。
“你到底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她仰着下颌质问他,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江蓦然眸光如月色一般淡漠又寒凉,一言不发地绕过她继续前行。
梁俏跟他上了车,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全程抱着肩膀噘着嘴,时不时要转过头瞪他一两眼。见他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说道:“我告诉你,这位幼稚的小朋友,不理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要是想离婚,可以直接说出来。如果你说不出来我来说,不要总是表现出一副不情愿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沉默,还是沉默,连车内的音响都是沉默的。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们离婚吧,江蓦然——”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显然被拉长且不断升高。她话还没说话,江蓦然就突然踩下油门,车子在深夜无人的街头疯狂地加速前行。转弯时车速过快,梁俏觉得自己快从座椅里飞出去了,幸好有安全带绑着。梁俏紧张地抓住头顶的扶手,慌张地大喊:“不离!不离婚!我们不离婚!”
恰遇红绿灯,江蓦然一脚急刹车,轮胎发出一声长长的刺耳摩擦声后,终于在斑马线前停下来。
梁俏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头顶的扶手,另一只手连忙捂住胸口,安抚一下自己将要离家出走的心脏。她说:“这大过年的,你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他微微侧过头,望向她,“只是让你明白一件事儿,要么你活着跟我在一起,要么和我在一起死去,你选吧。”
“我选什么选,这还有得选?”梁俏气不打一处来,转头靠向车窗,不再说话。
他们到江郑的住所时,江郑已经睡下了。江郑听到开门声还是起来看了看,给他们热了牛奶才回卧室。
江蓦然敲了敲父亲的房门,探进半个身体,嗓音低沉地问:“你不舒服吗?怎么睡这么早?”
“没有不舒服,就是想早睡早起,对身体好。你有事儿?”
“没事儿,只是问问我应该什么时候带梁俏去我爷爷那儿?”
“除夕吧,不用特地跑一趟。他那人多,梁俏去了也不习惯。”
“好吧,那你休息吧。”
江蓦然退出江郑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把牛奶喝掉,顺便发了一会儿呆。
以前他从不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住很大的房子,也习惯了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但他从不觉得爸妈不爱自己。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老爸一个人有些孤单,想到他每天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转来转去,就觉得有些心酸。
他再次起身去敲江郑的门,探进半个身体,说:“爸,我们搬回来住吧?”
江郑都快睡着了,被他叫醒后一脸嫌弃地说:“那怎么行?我爱自由。”
“好吧,那您休息吧。”
“别再进来了。”
“嗯。”
江蓦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梁俏已经洗完澡换好睡衣了,正靠在床头摆弄手机。他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居家服,沉闷地走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不到十分钟,他就拿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了,随手把浴巾往椅子上一搭,掀开薄被上了床。
“我有话对你说。”梁俏似乎准备了很久,她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开口。
在江蓦然看来,这是一个极为不友好的举动,她一直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对,是她每一次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是谈离婚以及他们不适合结婚等事情。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戒备地盯着她,好似随时准备直接在原地把她处决。
“江蓦然。”
“我心情不好,你最好给我说一点儿我爱听的。”
梁俏似笑非笑地轻轻拍了他一下,抱怨道:“别像个霸道总裁一样。”
江蓦然的面部表情依旧像霸道总裁一样。
梁俏收起甜甜的笑容,十分诚恳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谢谢你因为邵氏夫妇的婚礼动用了老爸的关系。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还是有机会知道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只见过一次就直接约我签合同。虽然我这个小小的创业理想在你们江家面前不值一提,但我很开心。你和爸爸都愿意为了成就我这个小小的理想而帮助我。还有,谢谢你总是愿意包容我。虽然我看起来像个姐姐,其实细想起来我才是固执又不讲理的那个人。另外,我可不是想跟你离婚,我是因为担心你在想这件事儿又不好说,所以我才提起的,我这叫善解人意。还有,谢谢你那天在游泳池救我,还帮我出头,谢谢你把我的命看得和你自己的一样重要。”
前面那些感谢的话,江蓦然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最后一句,让他动容的也是最后这一句,让他不计前嫌又想弯起眼睛叫她姐姐的还是这一句。
“你知道你哪里讨人喜欢吗?姐姐。”
这声“姐姐”让梁俏心花怒放,仿佛等了几万年似的,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喜欢这两个字,甜到让她心尖儿都跟着颤动。
梁俏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地弯起来,她假装琢磨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胜似天仙的美貌、吐气若兰的软语、聪慧过人的……”
“姐姐,你会的成语真多。”他打断她的话。
梁俏歪着头,问:“那我说对了没有?”
“没有。”
“好,那你夸,我听着。”
江蓦然皮笑肉不笑地弯起一侧嘴角,满眼狡黠:“你像大丈夫的样子,就很讨人喜欢。”
“啥?”梁俏惊得普通话都忘了讲,“啥玩意?你说我像个老爷们儿?江蓦然弟弟,这事儿咱俩得从头捋一捋,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受到过如此屈辱,你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吗?”
“不是。”他抬起手腕,温热的指尖抚平她皱成川字的眉心,“我没说你没有女人味。相反,我觉得你貌似天仙、吐气若兰、聪慧过人。”
“那为什么叫像大丈夫?”
“夸你能屈能伸。前几天你愤懑不平、得理不饶人的霸道模样历历在目,让我记忆犹新。今天你就给我发感谢信、派好人卡了,能屈能伸,乃大丈夫所为。”
梁俏抿起唇,眯了眯眼睛,说:“我听着怎么不像夸奖?”
“那就是你没听清楚,我再给你说一遍。”说着,他就俯身靠近梁俏的耳朵。
梁俏可是深深体会过被他在耳边吹风是一种什么感受。仅仅是联想,她的耳朵都红透了。她抵住江蓦然的肩膀,佯装无畏地说道:“别淘气。”
“好。”他痛快地答应,马上收回半倾的身体,改为一把将她搂住。梁俏猝不及防地被他搂得紧紧的,嘴唇一下子撞到他带着沐浴露香气的脖颈上。
他说:“你来淘。”
梁俏勉强和他拉开一点儿距离,红着脸说:“我也不淘。”
“不行,你必须淘。”
“那……我淘了?”她挑眉,轻声问。
“嗯。”
从哪里下手好呢?梁俏想着。就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下手吧!她试探性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和刚刚的猝不及防不同,这是有预谋的。江蓦然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左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完全抱进自己怀里,自己则靠在床头上。
梁俏又试探性地将吻落在他线条锋利的下颌骨处。接着,又印在他完全不输女孩儿的白皙柔软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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