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妈妈听着听着就放下筷子,红了眼:「养大一个孩子,真的不知要费多少心力,还好惠惠懂事,你再熬几年,就是好日子咯。」
我把盘子里的肉都夹给爸爸:「爸爸,这肉好咸。」
爸爸吃得吧唧嘴:「咸淡味正好啊,食堂不比家里,你以后不能挑食!」
灿灿妈妈看了看我,了然地笑了。
开学后摸底考,我的排名掉到年级一百八。
足足掉了一百名!
生生哥不顾高三学业繁忙,特意来开导我。
「好多人暑假上了辅导班,而你一直在照顾刘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但一定要摆好心态,还有三年的时间,你可以追上来。
「你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他现在是关键时刻,我当然不会去打扰他。
我可以问老师,问同学,问宿舍在我楼上的甜甜姐。
但读书这个东西,有时真不是埋头苦学就能有进步的。
纵使我一刻也不曾懈怠。
但两个月后的期中考,我也只考到年级一百六。
仅仅上升了二十个名次。
拿着成绩单回家,爸爸正在支书家跟几个叔伯喝酒吹牛。
「我家惠惠将来一定要大出息,中考全县前一百,我们村还没出过这么厉害的吧!」
书包里那张薄薄的成绩单,瞬间变得像砖头一样重。
我拔腿就想走。
爸爸已经看到我了:「惠惠,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吧?这次考了多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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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糊着:「和以前差不多。」
爸爸追问:「说什么,多少名,大声点我没听清。」
所有的叔伯们都看着我。
那种期望的目光,像是刀片一样割在我心上。
我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从书包里抽出成绩单扔在桌上,喊道:「我考得很差,掉到年级一百六十名了,你自己看吧!」
说完,我拔腿跑了。
爸爸刚晒完我,就被我啪啪打脸了。
他一定很失望吧。
我甚至不敢面对他。
我回家关起房门,用被子裹住自己呜呜地哭。
过了没多久,厨房叮当作响。
爸爸来敲门了:「惠惠,起来吃饭!」
爸爸做了茄子烧肉。
「这肉是一大早我去铺上买的最好的梅花肉,冰在水井里。比你食堂的肉好吃多了,快吃!」
我碗里的肉高高堆起。
他不骂我,也不说我。
我心里反而更难受。
我放下碗,解释着:「爸爸,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我真的有好好学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爸爸打断我的话:「没有!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爸爸相信你没开小差,只要你努力了,考得好,爸爸为你开心,考得不好,你也还是爸爸最宝贝的女!」
我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爸爸皱着眉头:「爸爸说错了话?这都是支书教我的,他这个文化人也不靠谱嘛!」
我哭笑不得。
我就说。
爸爸怎么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原来是请了外援。
「没事,下回考好就行了,爸爸不怪你!
「快吃饭,菜都凉了。你是不是在学校都没好好吃饭,瘦了,个子都不长了。」
我擦了眼泪:「爸爸,我有 164,在同学中已经算高的了。」
「高点壮点好,这样不会被欺负。」
晚饭后,我跟爸爸去村头取东西。
夜色弥漫里,我发现他已经有些驼背了,我们看上去,身高差不了太多。
可我印象里的爸爸,明明那么高大挺拔。
那时我趴在他的背上,感觉是趴在全世界最宽阔最温暖的地方。
爸爸,请你慢些变老吧。
请你,永永远远健康。
我还需要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才能长大呀。
请你,一直一直陪着我。
我想当你,永远的小孩。
刘翠花虽然不跟爸爸往来,但她毕竟是村子里出去的。
偶尔还是会回来。
春大娘告诉她我的成绩,两人一起在河边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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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惠上次还在我面前吹牛,说要考大学带她爸爸过好日子。就这成绩,我看下次要跌到眼睛都看不见。」
春大娘附和:「我早劝过,女娃不用读那么多书,你哥不信,纯粹是浪费钱!」
我骑着自行车回学校,春大娘远远看见我,拉大嗓门:「惠惠,要不别读书了,跟我女儿去广东打工赚钱给你爸爸还债吧!」
……
说什么都没用。
我只有成绩提起来,才能让她们闭嘴。
这次考试,也让我明白一件事:死记硬背是行不通的。
我要找到自己合适的学习办法,必须要提高效率。
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摸索的过程,真是艰难又痛苦。
剩下的半个学期,我除了与书本做斗争,也在跟自己战斗。
我逼着自己打破以前的学习方法,逼着自己用最短的时间,学到最多的东西。
一次次失败后,又逼着自己一次次爬起来。
很快期末考来了。
我考了年级九十八。
这是我入学时的排名,意味着我回到了原点。
是的。
这是原点,亦是起点。
我仿佛获得了重新开局的机会,而这一次,我绝不允许自己再失败。
这年寒假,虞大娘和甜甜姐没有回来过年。
爸爸趁着腊月事情少,帮虞大娘把屋顶翻新了一下。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小山村也有了改变。
最大的改变就是,乡里建房的人少了,大家陆续去县里,市里,甚至去广东那边买房安家。
这就意味着:爸爸赚钱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嘴上从不说,但我能感觉出他的焦虑。
过小年这天,他拎着腊肉和鸡蛋,带我去县里看虞大娘。
一是感激她之前出手相帮,二是致歉那两千块得过完年才能还。
虞大娘住在主家,爸爸不便进门,聊了几句就走。
走出一段,虞大娘追了上来:「惠惠爸,我以前环卫工同事的儿子靠卖臭豆腐建了新房,你要不试着做点小生意?」
爸爸耳朵不好,做小工容易被嫌弃,也赚不到什么钱。
经过她点醒,爸爸联系了他山东的战友。
过完年我开学后,他去了一趟山东。
一个月后回来,带回一套煎饼果子设备和配方。
他也不去做小工了,买了辆三轮车,准备去县城卖煎饼果子。
村里的老人都没见过这玩意。
春大娘夫妇笑弯了腰。
「就一个鸡蛋,一坨面糊糊,两片菜叶子要卖两块,哪个有钱烧得慌的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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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连回来的车票,都是找战友借钱买的。
这是他全部的希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因为他耳朵不好,我在他车前竖了几块小牌子,标注:甜酱,辣酱,鸡蛋,火腿……
客人需要加什么,用手点点字就好了。
第一天,才卖出去十个!
爸爸沮丧极了。
第二天,他摆在桥东菜市场门口,卖了三十个。
第五天,卖了五十个。
第十天,八十个……
半个月的周五,放学后我去找爸爸。
他正在菜市场采购鸡蛋火腿肠这些。
我帮忙拎着大包小包,沿着长长的巷子往租住的棚屋去。
路过一家快收摊的包子铺。
爸爸停下脚步,问:「还有肉包没?」
「有!」
「帮我拿十个!」
我惊了:「爸爸,你买那么多包子干吗?」
天色已经擦黑,路灯次第亮起。
昏黄的光落在他眼角每一根皱纹上,他笑着说:「我说过等赚钱了每天给你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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