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花向晚的衣襟和鹅黄色的被褥上满是黑红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兰揽着她微微抽搐的身体，眼泪不断:“向晚，向晚，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
她不知道花向晚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为这个。
谢长寂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奔至床边，将虚弱不堪的花向晚从柳馥兰怀中生生抢了过来。
“向晚！向晚！”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还带着哭腔。
面前的花向晚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花向晚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向晚……”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花向晚长睫一颤。
是谢长寂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谢长寂！？
花向晚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谢长寂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谢长寂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欣喜，他轻抚着花向晚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花家用两条命赢得了谢太傅的尊敬。
而花向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谢长寂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花向晚差点要沉溺在谢长寂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谢长寂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谢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谢长寂一愣，花向晚在排斥他，她不叫他寂，竟然叫他谢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花向晚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花向晚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向晚，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花向晚的注意力却在谢长寂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谢长寂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疏离感，不愿意让谢长寂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感到这样狼狈过。
谢长寂看着花向晚闪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不肯离开。
等大夫来后为花向晚把了脉，安慰说这是她喝了药以后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药便可解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馥兰这才松了口气，送大夫出门时，柳馥兰瞥了眼房内两人。
罢了，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花向晚躺在床上，并未去看坐在身边的谢长寂，她本想等花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将军一职，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见谢长寂，没成想谢长寂居然跑来了将军府。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良久，花向晚才道:“你回去吧。”
第二十一章 请你离开
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谢长寂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花云韬的事讽刺她。
花向晚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谢长寂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花向晚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花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谢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谢长寂神色凝重，花向晚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向晚。”他轻唤了一声。
花向晚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谢长寂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谢长寂。”花向晚目光依旧未停留在谢长寂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许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谢长寂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花向晚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花向晚也后悔了……
谢长寂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谢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隐忍了许久的谢长寂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寂儿！”
“爹……小，小声些……”谢长寂拉住揽住自己的谢太傅，全身都开始颤抖，而目光却放在了身后那扇禁闭的房门上。
谢太傅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开始变白，身体也烫的厉害，连忙唤来小厮，将半晕厥的谢长寂送回了谢府。
直至巳时，花毅出殡下葬，皇上亲自来祭拜。
当听闻花向晚还活着时，皇上又惊又喜，连声说要召见花向晚，赐她护国将军的殊荣。
但柳馥兰说花向晚重伤在身，等她伤好以后再进宫谢封，皇上便命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派往了将军府。
而花向晚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似是在想什么让她难以抉择的事。
柳馥兰将药放下，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药汁，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花向晚抬眸，欲言又止，那日谢长寂走出房间时，他煞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影让她心中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而后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话说清谢了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明日我进宫去见皇上。”
柳馥兰立刻蹙起眉头:“你伤还没好全呢，等过几日再去吧，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花向晚却摇摇头:“没事，我……有事求皇上。”
第二十二章 不寂而别
而谢长寂一病就是七日，本就有着一股书卷气的翩翩公子此时更多了几分孱弱。
他看着那封和离书，眼神迷惘，若真如了花向晚的愿，他们从此以后便是形同陌路了。
甚至说……陆北尘他会不会想从前那样陪在花向晚身边，他们会不会……
“哐——”他烦躁的拂去手边的药碗，心烦意乱的拽着和离书。
恰时，谢太傅走进房内，满屋的苦涩气息和一地的碎片让他再次无奈叹气。
谢长寂已经不知打翻几碗药了，天天只盯着那封和离书暗自神伤。
“寂儿。”谢太傅坐了下来，温声道:“莫再强求了，向晚她已经走了……”
谢长寂眼神一怔:“你，你说什么？”
“今早，向晚去见了皇上，她寂了将军之职，也寂了皇上的封赏……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城了。”谢太傅都不敢去看谢长寂。
花向晚要走，他和皇上都留不住，花向晚甚至还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谢长寂，但他却不忍看见谢长寂这般失意的模样。
谢长寂倏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备马！”
花向晚又要不寂而别，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刀两断吗？
“少爷，你病还没……”谢长寂哪里理会小厮的劝阻，直接翻身上了马。
“驾——”他夹紧了马肚子，沿着长街踏雪一路驰骋而去。
不同于看见花向晚的尸体那般痛苦，他只感觉花向晚这一走，他若不去追，那么他们可能就真的一刀两断了。
路过将军府时，他停了下来，府门被锁上，门上的白灯笼和白绸已经被摘下，连府门上“将军府”的牌匾都不见了。
人去楼空。
“可恶！”谢长寂紧咬着牙，重重的挥了下鞭子，马嘶吼一声，朝着城门口跑去。
花向晚，她一再不寂而别，到底是真的放弃他了，还是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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