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星回正在言事堂召见田庄的管事,见乐棋一直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一副焦急的神色,心里便明白了八分。
慢条斯理地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扶星回才叫来乐棋,“瞧把你急的,说吧。”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乐棋气急败坏,“五日前,武安侯私下说了,要退亲,另娶他部下的一个千户之女,许崔氏与许老太太都同意了!”
扶星回轻抬眉毛,“退亲,另娶?”
“可不是,据说那千户与他女儿救了武安侯一命,这不,武安侯此次回京,那女子也跟着来了。这救命之恩,武安侯可是打算以身相许呢!”
“倒是......真叫人出乎意料呢。”扶星回喃喃地道。
“当初看她直率坦荡,胸怀大志,喜人得紧,谁知竟是个心机深沉的狐媚子,姑娘,他们都辜负了你!”乐棋想到自己还觉得这女子飒爽可爱,就觉得一阵阵膈应。
“他二人若真的互生情意,武安侯要退亲另娶,倒也无可厚非。”扶星回的语气淡漠得似乎被退亲的不是她自己。
乐棋急得眼睛都红了,“姑娘,您为武安侯府与武安侯做了这么多,可他们竟然做出此等忘恩负义的事,简直该死......”
这几个丫头今日说话一个比一个呛,扶星回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好了,不管如何,武安侯府生了二心是事实,背信弃义之人,我也瞧不上他们。”
扶星回当机立断,“你去取了定亲文书与信物给沈嬷嬷,叫上几个壮丁小心护送她,将东西送还武安侯府,便说我扶星回愿意成全他们,祝武安侯与千户千金早日喜结连理,瓜瓞延绵。”
沈嬷嬷是沈莞莞的奶娘,被赐了主姓,当初定亲也是沈莞莞与她一手操办的,她如今是扶星回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扶星回很是倚重她。
只是她如今已是五十大几的年纪,扶星回不忍她操劳,事情大多交给了年轻的何嬷嬷、南嬷嬷和四个大丫鬟。
“不可,”扶星回话才落音,方好匆匆赶来,“星儿,他负了你,耽误了你五年,咱们不能便宜了他!”
扶星回寻着声音望去,“舅舅,舅母,你们怎么来了。”
沈万宝气势汹汹,“武安侯府欺人太甚,当我沈家无人了吗!星儿,此事交给你舅舅,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舅舅,舅母,莫说二府只是定亲,便是成了亲,也有和离的时候,我不愿意与他们纠缠不清,失了身份与体面,好似我多稀罕这桩亲事一样。”
沈万宝粗声粗气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扶星回不由得笑出声,意有所指地道:“舅舅,他今日退了亲,焉知他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亦或是,鸡飞蛋打?”
沈万宝擦掌磨拳,“怎么,星儿是不是有了后招儿?告诉舅舅,不用你出手,舅舅自当替你办妥了!”
扶星回说道,“以武安侯今日的身份地位,若是想收用一个女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他愿意为了那姑娘退亲,说明他对她存了情义,我又何必与他们掰扯,平白膈应自己?”
“再说了,便是我要做些什么,于我也是小事一桩,怎么就劳得舅舅动手了。”
方好烟眉微蹙,“星儿,你便听你舅舅的,万事有他们爷们儿呢,你一个姑娘家,怎好与武安侯作对?他如今炙手可热,万一叫他抓住了把柄便不好了......”
“舅母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若做些什么,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事,绝不会落人话柄。舅母你要看好舅舅了,别叫他冲动,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好不容易攒下这万贯家财,大好的日子都过不够呢,不值当为了这么点小事冒风险。”
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撕破脸皮,那也都是悄无声息的,再见面还能笑着寒暄几句,可私底下如何就不好说了。
方好:“事关你的亲事与下半辈子的幸福,这怎么就是小事了?”
方好还欲再说,却叫沈万宝拉住了,“好了,星儿你先忙你的,我们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扶星回开口,沈万宝便半拉半搂着方好走了。
“哎,你拉我干嘛,”待回了屋,方好挣开沈万宝,“我还没跟星儿说完呢,你这舅舅当的,外甥女都遇着这么大的事了,你怎么半点不着急?”
沈万宝道:“我怎么不急,星回姐弟俩无依无靠,我恨不得拿他们当自己儿女来养!”
说完又嘿嘿笑着,“媳妇儿,你说,星儿要是真退亲了,咱们便让老二娶她呗。”
方好刚欲展颜点头,想了想又摇头,“星儿做咱们儿媳妇,我是一万个愿意,只是,咱家再好,也是商贾之家,与侯府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再说,星儿的能力、手腕、心性,俱是这个,”方好朝沈万宝竖起大拇指,“便是给公爵权贵之家做大妇,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咱们老二,配不上她。”
“再有,春回如今才十一,你猜她可舍得弟弟,远嫁到苏州去?你怎知星儿不会嫁入比武安侯府更高的门第,做春回的靠山?”
“依我看,星儿造化大着呢,咱们且再看看罢,实在不成,咱们总归是她的后路。”
方好越想越觉得如此,她这个外甥女,脸如银盘,肌肤赛雪,顾盼生辉,十足的时人口中的福相,如此品貌俱佳,焉知没了武安侯府,她不能嫁得更好呢!
沈万宝皱着眉想反驳,可眼睛咕噜转半天,愣是不知如何说起,憋得脸都红了,“成,再看看,不过咱得给那不知好歹的武安侯府添点堵。”
“你忘了星儿说的啦,如今武安侯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咱们动他,莫不是嫌命长了?”
“谁说我要动他了?民不与官斗,我要是没这点觉悟,便枉为沈家人了,”沈万宝挤挤眉,“生意人自然是用生意人的法子,叫人挑不出错处!”
方好细声说道:“我看你们甥舅都属白皮黑芝麻馅儿的,听星儿说的,我总感觉她有后招儿,且看看如何你再动手,别捣乱星儿的计划。”
方好说完,语气一转,看着沈万宝悠悠地道:“这世间男子多寡义,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沈万宝被方好盯得头皮发麻,蓦地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哎,我去找扶二爷扶三爷喝酒去,说是藏了十多年的石冻春呢,去晚了没了......”
扶星回见沈万宝突然神秘兮兮地带着方好走了,倒也没管他们,想了想,起身往老太太的宜安堂去。
“悦书,你去让二婶到老太太屋里来一趟。”扶星回边走边吩咐道。
如今武安侯府要退亲,最急的,怕是二房了。
果不其然,扶星回刚说已遣了沈嬷嬷前去退亲,杨氏便一下子跳了起来,“退亲?怎么能退亲呢!大姑娘,莹姐儿的亲事可还未定下!”
扶星回语气淡淡,“二婶有相看好的人家,只管替二妹妹定下好了,我一点都不介意妹妹先说亲嫁人。”
“可你若退了亲,那王家还能来提亲吗?”
杨氏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走来走去,然后有些哀求地看着扶星回,“大姑娘,再怎么样,你能不能等莹儿定了亲再做决定......”
扶星回看着杨氏护犊的样子,心底忽而生出一丝对扶莹的羡慕来。
有母亲护着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若是爹娘还在,她是不是也能日日绣花、看话本,无忧无虑地养在深闺,等着爹娘选好的良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娶自己?
而不像如今这般,便是退亲,她都得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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