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融化,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时间过得飞快,像一辆失控的马车,跌跌撞撞,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祭拜太一神,祈求天官赐福,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节日,早在距离上元节还有几天,各家就四处忙活,张灯结彩,在自家门口挂上花灯,看着就热热闹闹,喜喜庆庆。
顾家也是如此,早早就在门口挂上各色花灯,奴仆们也面带喜色,制作好看的莲花灯,姜楹还特意跟嬷嬷学了如何做莲花灯,拉着顾雪芝一起,两人齐心协力,连带身边的丫鬟也跟随,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莲花灯摆满整个桌子。
想着等到夜幕降临,点起花灯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是一番别致的景色。
姜楹学东西学得很快 ,做事又认真专心,很快上手。
顾雪芝一心挂念着几日后的上元节,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下来,脑中冒出无数点子,想着到时候要去哪里玩?一定要带着嫂嫂亲自去临江楼吃东西。
“嫂嫂,你期不期待今年的上元节?”顾雪芝一只手托腮,一只手不停往自己嘴巴里塞糕点,嘴巴里还嚼着,手上的动作不听,湿漉漉的大眼睛像颗紫葡萄明亮,一张小脸上写满好奇。
上元节已经隔了好几年没有办了,先前哀帝身体羸弱,重病缠绵,太后便下令很禁止了聚会娱乐活动,为皇帝祈福。今年的上元节还是新帝主张“燃灯表佛”,这才渐渐活动起来,百姓调生养息已久,早该热热闹闹办一回节日。
姜楹面上带着一丝浅笑,白皙的娇脸上写满了认真,她总是这样对人柔和带着友善的笑容,“嗯,当然了,今年还是我和你哥哥度过的第一个上元节呢。”
姜楹说不期待那是假的,她从小被困于皇宫,她那么小,皇宫的宫墙那么高,年幼的她像是被困在笼子的鸟儿,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就连上元节都是从其他人的口中了解到的。
顾雪芝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说道:“好呀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里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花灯,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们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顾雪芝是一个待不住的孩子,已经在思考到时候穿什么好看的衣裳,一定要穿件很好看很好看的衣裳,世人皆爱美,别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世子爷回来了!”外头传来仆人欢呼的声音。
是顾砚宁回来了,姜楹放下手上的活计,刚要起身却见顾砚宁早就迈步进来了。
她轻轻叫唤一句,“郎君。”
顾砚宁朝她微微一笑。
此时虽然已经融雪,外头天气还是寒冷彻骨,顾砚宁带了一身寒气走到屋内,解开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交给一旁跟随的仆人。
见嫂妹两个人都在,又看见满坐桌子的莲花灯,英俊的脸上绽放笑容,“你们都不打算带我去?”
说完,居然还有一丝酸溜溜的醋意。
方才两人的话全部被顾砚宁听到耳朵里了。
炉子里的炭火跳动着烧得正旺,秋水轻轻拨动,冒出一点一点星火,使得屋子更暖和。
顾砚宁在炭火上烤手,暖和了一些,说话还是冒着冷气,他故作叹气:“哎,我真的好可怜,知道的人以为你们姑嫂感情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给你娶了阿楹。”
顾雪芝撅起小嘴巴,很是得意,不客气对哥哥说:"那可不是,哥哥,你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得了这么好的媳妇和这么好的妹妹。"
每次顾雪芝往姜楹这边跑,基本上都是一待就是半天,非要等到顾砚宁下值回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定章侯夫人不大爱管小辈的事情,却也赞同女儿去找儿媳,儿媳姜楹是京城有名的淑女,女儿也能跟儿媳妇学点东西,将来也好议亲嫁人。
想法是好的,可是老人家忘记了自己女儿顾雪芝是一个贪玩的女郎,才不会老老实实跟着姜楹吟诗作对。
顾雪芝觉得自己又不是要当博士大儒,看那么书干嘛,书有什么好看的,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姜楹知道后也没有强迫顾雪芝学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顾宴宁笑意更盛,手搭在姜楹的肩膀上,亲昵地说:“你们方才不是说上元节要出去玩的吗,到时候我陪你们去。”
顾雪芝知道哥哥的心思,还不是想和嫂嫂一起,满脸写着不乐意,“我们女孩子去逛街,你去做什么!”
“我来给你们当护卫啊。”顾砚宁说。
顾雪芝摆摆手,“我才不要呢,有那么多的家仆跟着呢。”
顾砚宁无奈一笑,“我好歹是你哥!顾娘子可怜可怜我吧。”
“不行,到时候你也要抢走嫂嫂。”
兄妹两个说不上几句就要斗嘴起来,姜楹早就习惯了顾家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
上元这一日,道路两旁的商铺都点起花灯,灯光相映,枝丫也被挂上了花灯,璀璨的花灯照耀下,远远看着真是火树银花,年后的萧条一扫而空。
顾雪芝大早起就换了一件利落华丽的红衣,红裙如火,容色艳丽,裙子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暗色花纹绣着朵朵紫薇花,她肆意张扬在风中微笑 ,凉风吹起她的裙摆猎猎翻飞。
“哥哥我好了。”
妹妹急切的呼喊声,顾砚宁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身墨兰色的袍衫便衣,袖口镶绣暗色竹叶,常年练武,身材壮硕,更显得英俊挺拔,眸光点点,熠熠生辉,说不尽的风光好颜色。
“好了,别催了。”顾砚宁牵着妻子出来,大手握住妻子的小手。
两人默契得很,同样穿了蓝色服饰,姜楹缓缓而来,粉黛白玉无瑕,肤若凝脂,简简单单的挽发,头上带着一只白玉珠花,花容月貌,一袭蓝色绫罗,矜贵又端庄,雪白的脖颈,身量纤纤,勾勒出几分成熟妇人的韵味。
姜楹不好意思地道歉说:“久等了。”
两人之所以弄得慢是因为顾砚宁临时有事进宫一趟,原本姜楹就抱着顾砚宁可能赶不回来的打算,没想到顾砚宁骑快马赶回来了。
还说今年是两人第一次过节,无论如何他都会赶来的。
姜楹感动得眼光点点,心中雀跃万分,丈夫很是怜惜她。
顾雪芝也知道哥哥今早还有重要的事情,“没事没事,现在也还早呢。”
*
宣政殿内,肃穆沉寂,唯有鎏金香炉中燃烧着檀香一缕一缕升起飘散,年轻的帝王端坐于榻前,正襟危坐,修长如竹的大手划过一本本奏折。
殿外几盏孤零零的宫灯,显示上元灯火的热闹,似乎高大巍峨的宫墙隔绝了宫墙外的喧嚣非凡,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小贩子的吆喝声。
皇帝不由想起去年上元节,自己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个时候他把所有的委屈拼命咬碎往肚子里咽,什么都不能出错,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正值生死存亡,成则为王,败者为寇。
他卯足了劲往上爬,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成为王者,俯瞰整个天下。
去年今日,早就不再,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是那个孤家寡人。
吴如海见皇帝陷入沉思,以为是上元节要去陪舒夫人,便开口说道:“皇上,今个是上元节,何不如带舒夫人出宫游玩。”
吴如海在后宫大半辈子,浮沉浸淫多年,最知道瞧主子脸色,便主动提议,他对于上元节的记忆也只有年幼时,幼年的记忆太过于渺茫遥远了,心想着现在肯定比年少时热闹。
皇帝和太后关系不好,自是不会去太后那边用膳,只剩下着舒夫人,舒夫人陪伴皇上多年,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妃子,必定贵不可言,这上元节大概就是舒夫人陪伴皇帝了。
“没什么好玩的.....”皇帝哑声道,慵懒散漫,眼神走马灯花闪过光纤,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叫住吴如海。
“宣舒夫人!”
当听说皇帝召见自己,李如君愣住了,心想着皇帝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她?
皇帝除了太后的事情跟她商量,几乎和很少主动召见她。
“夫人,还不快去梳洗!”吴如海一脸谄媚地提醒道。
李如君朝吴如海福身,便去梳洗打扮。
她对自己的身份地位认识得很清楚,爱什么她从来不奢求,皇帝纳她为妃,只不过是想要和太后夺权,表面上她是皇帝的女人,其实她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内心清楚。
宫人小娥满脸讨好给李如君梳洗打扮,“今日是上元节,皇上必定是来邀请娘娘出宫游玩的。”
李如君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那笑容不见得是真心与否,她始终告诉自己,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可言,她说:“也许吧。”
镜子里的美人容貌并不出挑,却有一丝华贵的端庄大气,仔细端详越看越有韵味,好似一朵不起眼的无香海棠,卑微不起眼,却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力。
梳洗打扮之后,她跟随吴如海去了宣政殿。
“妾参见皇上。”
李如君简简单单打扮,还被宫女小娥抱怨太素了,李如君却不认为有什么。
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皇上手心把玩着西域的玛瑙串子,眸色漆黑,神色如常,如平稳的夜色,让人无法猜测其情绪。
“嗯。”皇帝说话心不在焉,紧紧注视着手上的玛瑙,精美而耀眼。
李如君微微俯身恭敬地站着,就像之前做女官那样,静静听从皇帝的吩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男人凛冽的声音响起,“今日是上元节,你陪朕出宫一趟。”
“是。”
李如君不明白皇帝怎么就突然要出宫了,其中的理由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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