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走进屋内,看着沈君曦被呛得脸颊泛红,桃花眼里汪着水光,他收敛心神,低垂的长眉说道,
“屋里茶水隔夜不能喝了,我有准备新茶,这就去拿。”
沈君曦没拦他,她是真被呛到了。
咳了数声,方才对着又进门的萧宸回道,
“照你这么说,早上出门烧的水,下午回来就不能喝了。”
萧宸缄默。
“你母妃带头募捐给关外将士的银子被贪污了十之八九,落到兵部手上仅有三百万两。”
沈君曦在洗脸的时候,忽然开口朝着萧宸说道。
萧宸蹙眉,惊疑问道,
“可是中书令傅太师所为?他怎能如此糊涂!父皇知道吗?”
沈君曦擦干了脸,冷嘲道,
“知道又怎么样?傅太师一党为了拉拢朝臣,连刑部都被塞几十万两官银修缮房屋。
吏、户、礼、兵、其余四部也获得了杂项公款,其中工部最多,在南杭湖边兴建行宫不是你父皇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第33章快装死吧!
萧宸长眉上笼上一层忧色,追问道,
“此事关系重大,兵部霍风不吭声吗?他虽与老将军没有太多交情,可他曾为将帅,怎会不懂其中厉害?还是说他也同傅太师一流?”
沈君曦拿起桌上的珠串朝着外走,嗓音薄冷,
“他懂有什么用?中书省管辖六部,中书令傅太师一手遮天,政款“合理”拨发,许多与傅太师不对付官员都官居其位不能不收,你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懂都没用。”
萧宸跟上沈君曦,不免焦虑道,
“实在可恨,但事已至此,小侯爷该怎么办?”
外面天色阴郁,院内雾霭弥漫,远天压着沉沉的云翳,风雪欲来。
沈君曦走到院门口停了下来,一股肃杀之息自她周身泛起。
她望着萧宸,冷艳的长眸里有满天银河落下的星星,更有斑斓大海掀起的惊涛骇浪,
“小爷肯定要让他怎么吃的就怎么吐出来!”
他微微失神地愣了下。
“等上课回来,你帮小爷做一件事。”
萧宸点了下头。
“还有……”
沈君曦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蓦然转过身。
目光直撞萧宸的眼睛。
“今日冷,你的身体不能着凉,去加件厚实的披风再去膳堂。”
见萧宸还看着她,她微微不耐烦道,
“你别总是盯着小爷的背,叫人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你别有目的。”
萧宸一瞬缄默。
他垂下纤密的睫毛,语气里带着歉意,
“方才想事情失礼了,还请小侯爷见谅。”
沈君曦转身走后,萧宸抬起头,眸底恍惚浮沉着淡淡的波光,落寞感犹如空山落花。
月光照亮了他,但“情”原来是寂寞的。
人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恋恋不舍,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寸刻不离,日夜观望。
明知是恣情妄想,只是命已至此,心火已燃,该是无惧焚身。
便是能活的久一些,也想以有限的生命去填满岁月中与她的每一个部份、每一个缝隙。
*....
沈君曦到膳堂后,凌墨得了最新消息。
钟灵郡主以及太子,后半夜都去了福王府后,但在刚刚,钟灵郡主的丫鬟离开了福王府。
这意味着钟灵郡主已经醒了。
沈君曦得知后仅让凌墨静观其变,没有等萧宸就去了讲堂。
……
已时,快到中午饭点。
往日学生们都开始躁了,但今天老师蒋公明的心情尤其不好,连罚了好几个没背出书文的学子。
导致这节大家课都紧张的很,不敢有一丝走神。
当然,沈君曦除外。
蒋公明的课她睡的一向踏实。
要说蒋公明也不知道沈君曦一天天怎么就那么困觉。
但想到她年纪小小就要扛起重责处理各项事务,对她在课上睡觉的行为……
不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应该说,两只眼睛都是闭着的。
“圣谕到!”
伴随着一阵疾促脚步声,窗外突兀尖锐的公鸡嗓引得蒋公明停下了讲课。
学生们好奇的朝外看。
沈君曦趴在桌上,眼睛没睁但是眉头微微蹙着。
蒋公明为常内侍打开了门,低头拱手道,
“常内侍大驾,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常内侍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
“哎呦,咱家哪里受得起您的礼啊,几年未见,老太傅精神如昔。”
不待蒋公明开口,常内侍大摇大摆的走进学堂,边走边说道,
“唉,也就咱家记得你,圣上哪里还记得你?这不是宣你的旨,何必多问。”
岁月让蒋公明的腰背沧桑岣嵝。
此刻更犹如被磨平棱角的石头,低头回道,
“常内侍说的是,草民早已不值一提。”
蒋公明得势的时候,常福仅是内室宫十五六岁的小太监。
那时候他眉清目秀有几分颜色,话说的又甜,得到不少女官以及嫔妃的喜爱。
小小得势后,他在内室宫披荆斩棘,借着手段往上爬,后来到了皇上跟前过于嚣张,多次在金銮殿上口无遮拦,被蒋公明以宦臣不得涉政为由贬职过。
但如今他不仅是内室大总管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蒋公明却风烛残年,再不复风华。
如今常福懒得多搭理蒋公明,他献媚蹲到沈君曦书桌前,轻轻喊道,
“小侯爷?”
眼看沈君曦没睁眼,他露出难色,小心翼翼的放高几分声音,
“奴才的小侯爷啊,这都晌午呢,您还在睡着呢?”
“小侯爷快醒醒吧,陛下召见您呢……”
沈君曦蹙眉,不耐烦的抬起手挥了下。
笔架猝不及防的倒下,一股脑的砸在常内侍身上!
毛墨上沾了墨,弄的常福脸和脖颈上都是乌黑墨渍。
常内侍也不恼火,卖出一副苦脸来,声音又提高几分,
“唉哟,小侯爷您快瞧瞧,奴才都快被您弄成大花猫了。”
周围的学子想笑,但又不敢,毕竟常福的身份在这,能让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人,少的可怜。
“吵死了,怎么了?”
沈君曦这才抬起头,她原是想替蒋公明出气,但对这阴阳玩意,一巴掌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皇上,咱们陛下召您入宫呢!老奴特来传话…您瞧瞧…瞧瞧…老奴的脸!”
常内侍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顶着皱纹瘪嘴卖惨,直教沈君曦胃里翻腾了。
沈君曦也不看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
“睡迷糊了,常内侍先回去复命,小爷换身衣服就进宫。”
“行行行,劳小侯爷快着些。”
常福依旧是一脸献媚。
沈君曦还未入朝,年纪又小,就算耍脾气拖延,皇帝拿她也是没什么办法的,罚不了她,也不能轻易罚她。
常福知道这些,对她自然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常福站起身要走的时候,像是又想起什么,冷淡的瞟了眼萧宸,但终是没说话。
等到常福走远了,蒋公明停了课令学生们都去吃饭,急步的走到沈君曦跟前,叮嘱道,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进了宫,莫要遇事万不得莽撞,早些回来,可听进去了?”
蒋公明眼中带着明晃晃的焦虑。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不敢动沈君曦,但如君心难测,皇帝真作死让沈君曦有什么三长两短。
沈昊山为首的这帮子是真没希望了。
蒋公明微微浑浊的眼睛里,更多是长辈对晚辈的担忧。
沈君曦知道蒋公明是真心疼爱她,站起身,乖乖回道,
“学生会谨听阿翁的话,阿翁放宽心。”
听她这么说,蒋公明松了口气。
“萧宸也想进宫探望母妃,还望老师批假。”
萧宸站起身,分明就是沈君曦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的意思。
蒋公明原是没心情理他,指不准还要说他两句,但看了看沈君曦没做声也就批了。
*...........
进宫的马车上,两人内里穿了同款银绣纹路的月牙白交领袍裳。
只不过沈君曦披风帽檐以及领口是奢丽明艳的红狐裘,萧宸是低调洁白的银狐裘,一白一红,甚为亮眼。
“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跟着小爷?”
沈君曦靠在马车壁上,扶着额望着萧宸,眼神和语气都很无奈。
萧宸垂眸避开她泛着不悦的眼睛,回道,
“小侯爷起初连福元郡主都不认识,对宫里应该也不熟悉,萧宸也在宫中,兴许能帮上忙。”
“帮小爷认人啊?”
沈君曦不屑的反问一句。
萧宸抿了抿薄唇,抬头看向她,一双清灵乌黑的眸子里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软雾,嗓音轻轻说,
“也想让母妃认认沈长青,试探一二。”
他在与沈君曦说话时嗓音一向温软和煦。
这会儿分明是开始长了心眼子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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