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倒吸一口凉气，帷帽下的脸顿时扭曲。
饶是知道那是假的“程依依”，许昭也不免内心一阵绞痛。江瑶走上前去牵过许昭僵住的手，硬着头皮就要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试剑场中的修士们纷纷惊诧，佩服江瑶的胆大。
顾若明皱紧了眉，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瑶的背影，上下嘴唇一碰，淡淡道：“站住。”
江瑶身形僵了僵，反而走得更快。
顾若明抬起手，又是一道迅疾的剑光破空而来！
董青川徐一挥手，挡住那道剑光，隔着帷帽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叫你站住。”
一转身的功夫，顾若明便拦在了江瑶面前，神情难看，冷冷地盯着她，手上的剑光闪烁了两下。
江瑶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和陌生感，甚至一瞬有些恍惚。
顾若明前进一步，江瑶便后退一步。
虽然江瑶很不愿承认，但她发现，比起心中的恨，她竟更多的是害怕。
她对他展露真心，却被他伤得鲜血淋漓，甚至丢了性命。
顾若明于她而言，不再是从前那个名唤月牙儿的少年，而是曾夺走过她的生命，现在又冷酷无情的空羽云华真君。
看着眼前一头白发的顾若明，江瑶自嘲般笑了笑，沉默片刻，勉强开口：“道君见谅，我只是想带朋友走。”
此时江瑶还紧紧攥着许昭的手，力道大到许昭都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顾若明拧着眉看她，眸色淡淡，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江瑶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就没完了，努力心平气和：“我的朋友被天师府小道士们误会成妖了，我……”
“误会？”不等江瑶说完，顾若明忽然拧眉打断了她的话，嗓音毫无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难道他不是妖？”
顾若明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许昭身上，而是转向江瑶身侧的董青川身上。
江瑶的耐心耗尽，直言道：“妖也分好妖坏妖，有些人心肠歹毒、肮脏至极，甚至还不如妖，道君没有理由见妖就杀。”
顾若明紧紧盯着江瑶看了一眼，面色忽地一变，他缓缓垂下眼睫，快不及眨眼地又抽出一道剑光，直朝董青川面门飞去！
江瑶实在不愿在顾若明面前动剑，因她的修为、她的剑法，都会暴露许多。
而眼下，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果断出剑！
剑气自瞬息剑尖端发出，竟将顾若明的剑气直直挑飞出去。挑飞后剑气攻势不减，又朝那道剑气斩了下去，在万目睽睽之下，将其寸寸击散。
一众修士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心底发寒——这女子是谁？竟能一剑斩开空羽云华真君的剑气。
此时，一轮红日遥挂山巅。
顾若明眼睫微微一颤，一道剑气再次从他指尖发出！一道又一道！
而江瑶如乳燕翻飞，闪转腾跃间，手腕翻转，将剑气尽数反弹，甚至道道往顾若明脸上招呼！
顾若明的脸被剑气所划破，苍白如玉的脸颊瞬时多了个小口子，血珠升腾出来。
可他全然不在乎。
顾若明的攻势在修真界中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他根本不想费心护脸，不多时，脸上和道袍上尽是被剑气割出的细小伤口。
飞雪连绵，试剑场众人沉默的看着这场对决，都在暗自惊叹此女子竟出自哪门哪派，居然能和空羽云华真君有一战之力。
江瑶此刻裙角和袖口都被剑光所破，帷帽下鬓发散落。反观顾若明，轻敌的下场便是在这场交手中受了满脸的伤。
察觉到再打下去不好收场了，江瑶收了气劲。
她总归是要面对的，不可能龟缩一辈子。
顾若明抬手揩去脸上的鲜血，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摘下帷帽。
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江瑶解下面纱，叹了口气。
“顾若明，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26章 障与幻
在柳云城被天师府同门找回后，顾若明不是没见过江瑶。
彼时他在苍山山头练剑，江瑶却突然出现在了这大雪中。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她朝自己招手。
“月牙儿！这么大的雪就别练啦！”
顾若明呼吸骤然急促，可是转瞬之间，他才猛然发觉，自己这是练剑入障，生出了幻觉。
魔障如影随形。
他收了剑走下山头，她不依不饶，在他身后跟了上来。
“等等我啊。”
他回到卧房，点亮一盏残烛。
她就坐在他的对面，烛火落在她的发间，朦胧的微光在她的眼里跳跃。
从那之后，“江瑶”便会常常出现在他的身侧，练剑的时候、休憩的时候。
顾若明攥紧了练剑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背脊。
他在想，有这个“影子”陪着倒也不坏。
可甘愿堕入障境的后果，便是修为寸步不前，剑术一落千丈。
最后还是洛无柒找到了他。
“若明，子苏已经死了。”
“天师府没了江瑶，不能再没有顾若明了。”
那天，他对着卧房的青灯坐了很久。
她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说着“好亮啊月牙儿，我睡不着了”。
耳畔传来天师府的晨钟，一轮红日挂上了山巅，烘起霞光万丈。
顾若明一夜便白了头。
他终于起身，出剑，一剑刺入了她柔软的胸脯。
障影消散时，是不会流血的。
可是，好像有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淌下，染红了他的双眼。
第二次见到“江瑶”的时候，是顾若明与同门进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中的江瑶并未喜欢上他，而是留在了长青池山下，嫁给了王守一。
她穿着的嫁衣粗制简陋，却笑得很开心——顾若明从未见她笑得那般开心过，仰着脸靠着王守一，脸蛋红得要滴血。
一向温润如玉的青年，脸色红得也像个猴子屁股。
王守一牵着她过来敬酒，她眉眼弯弯，看着顾若明的眼里再无恋慕，而是友人之间的坦然。
他脸色煞白，怔怔地接过酒杯。
宴酒又呛又辣，他被呛得脸色通红，胃里好像有两团火，一团冲上喉口，燎上眼角。
另一团火一路向下，燎上他心脏的位置，烧得他痛苦地弯下腰，咳呛连连。
不该是这样的。
他茫然地想。
瑶瑶，不是该喜欢他的吗？
她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了？是不是没喝过酒被呛着了？”
王守一也担忧地皱了皱眉：“若明，你要不喝点水缓缓吧。”
不该是这样的。
顾若明越想越茫然，推开了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见状想跟上，却被王守一拉住了衣角。
“等等，你今天可是新娘子，”王守一无奈道，“瑶瑶，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瑶这才反应过来，羞愧地红了脸：“哦……我忘了，按你们这的说法，月牙儿是外男了。”
外男。外男。
他们曾经那么亲近，如今他却是她的“局外人”。
酒意散去，顾若明提剑重新走入婚宴。
“若明，你好些……”王守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生命停在了这一刻。
正在另一桌敬酒的江瑶听到动静，下一秒便跌跌撞撞，几乎连滚带爬地从远处跑来。
看到血泊中的王守一后，她崩溃了。
说是为了挣脱幻境，可他对这个“王守一”并非没有一丝杀意。
他垂下眼，犹豫地伸出了沾满血的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滚。”
那一刻，幻境终于破碎了。
第27章 回去
顾若明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双凤眼死死盯紧了眼前的女子，脸色骤然泛白。
江瑶一身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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