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继续留在京城,除去影响君莫庭,不能再往逐渐脱离掌控的京城局势上加码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强行问斩沈昌本就令群臣不满,若是被他们发现沈悠悠的存在,必然会再掀起一阵风浪。
得知沈悠悠的存在后,皇帝本想直接命人去将她秘密除掉,可正在此时,单翊找上了门。
即便知道留着沈悠悠隐患重重,可单翊抛出来的条件也实在诱人。
乌国是西域强国,与大梁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将沈悠悠送至西域,永不踏入大梁领土,就能换来乌国二王子的人情。
届时京城变天,他就多了一个砝码。
面对来自皇帝的压迫,沈悠悠摇摇头,眼前愈发模糊。
皇帝不动声色,继续道:“朕前两日获悉,山洪的搜救有了进展,你母亲的踪迹已被发现——她被一户人家救下,已无生命危险。”
沈悠悠闻言怔愣一瞬,猛然看向皇帝,倏地眩晕起来。
“朕已命人将她妥善安置,若你老实留在西域,朕便将她送往你身边……”
皇帝话未说完,沈悠悠便彻底晕了过去。
……
沈悠悠再度睁眼,入目的是独属于皇宫的富丽堂皇。
想起晕倒前皇帝说的那句话,沈悠悠心中只余愤恨,她如何猜不出皇帝在用母亲牵制自己?
届时她去了西域,只会等到死去都不可能等来母亲,而若自己有任何异动,皇帝随时都能将母亲拉出来威胁。
甚至于……母亲还活着这件事,本就是皇帝用来蒙骗她的谎言。
可偏偏就刺中了她的死穴——只要母亲有一丝生还可能,她都不可能放弃那渺茫的希望。
沈悠悠伸出手,习惯性地摁向额上的伤。
这是她这些天养成的癖好,那尖锐的疼痛令她感到清醒,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的舒心。
可能也是一种向沈家亡灵赎罪的方式。
手压到绷带的一瞬间,便被一只干燥的大手握住了手腕。
沈悠悠这才注意到单翊坐在一边。
单翊轻轻将她的手放回了身侧。
“你的伤,还好吗?”沈悠悠看向单翊的肩,他被射下马的场景历历在目。
单翊活动了一番受伤的肩,道:“没事,小伤。”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压在身上的人命少了一条,即便负担依旧有千斤之重,沈悠悠也感觉自己的罪孽被减轻了一分。
第十九章
见沈悠悠想要坐起身,单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眼神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过强烈,沈悠悠看向了单翊,等意识到他在看自己脸上的疮疤,沈悠悠连忙低下头,面露窘色。
单翊默默收回视线,道:“还疼吗?”
上次带沈悠悠走时他并未留意到她脸上的疮疤,但单翊确定,在青楼时沈悠悠的脸上还干干净净,这只能是新伤。
沈悠悠眼睫微颤。
她有多久没有受到过这种关心了……
“好多了。”沈悠悠答道。
其实疼痛依旧,只是这点皮肉之苦,和这些时日以来巨大的冲击与绝望比起,根本不值一提。
突然就想起了父亲。
在狱中,父亲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脸,可却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只能让她快点离开。
若是回到从前,看到自己脸上有这么大一块疤痕,父亲不知该如何心疼她,说不定还会怒上心头,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沈悠悠强忍住泪水。
分明不该想起这些的……
见沈悠悠泫然若泣,单翊心里也不好受。
他找来一块帕子,递到沈悠悠面前,而后手绕到沈悠悠的肩上,轻轻拍着。
“对不起,是我无能。”
“这不是你的错,单翊,你能帮我,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单翊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就应该直接带你走的。”
沈悠悠苦笑出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不过单翊这句话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个疑问。
此前乌国出使大梁,使臣不是乌国重臣,便是乌国大王子。单翊也随过几次队伍,但都是由使臣带领着前来的,不似这一次,竟然亲身担任了使臣大任。
单翊身为二王子,行动一向自由,礼仪不规范,汉话也不流利,实在想不出他会被委任成为使臣。
而他一来,就得知了自己的下落,屡次要带自己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西域?”思及此,沈悠悠问道。
单翊看着沈悠悠:“你不想,去西域?”
“倒也不是……”沈悠悠犹豫一瞬,还是说出了口,“只是,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你为何会成为乌国使臣,又为何会知道我被拐去了青楼……”
单翊这才意识到沈悠悠在疑惑什么。
他张了张嘴,意识到房外还候着宫人,将嘴边解释咽了下去。
大梁即将变天之事,还是等离开京城后再告诉沈悠悠吧。
“我自己要求,当使臣,”单翊道,“遇到流放队伍,看见你被拐走。”
见单翊言简意赅,沈悠悠重新垂下了眸,暗嘲自己为何追究这么多。
无论真相如何,都与她再无关系。
……
自从沈悠悠同意去西域后,君莫庭的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他想不出为什么沈悠悠会同意,分明已经用仇恨将她勾了起来,她没有道理主动选择离开自己身边!
因为屈服于皇帝的威压?可除却仇恨之外,沈悠悠分明已经没了牵挂,又为何会怕皇帝对她不利!?
他暴怒地回了府,府中家仆担惊受怕的模样更令他气愤。
君莫庭暴躁地在家仆面前来回踱步,最终一拂袖,去了书房。
在皇帝派去的人面前,他们也确实束手无策。
这该死的皇帝……
君莫庭坐在书房之中,死死抓着座椅扶手,等到木头碎裂声响起,他才惊觉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章
君莫庭暗自心惊于自己的大逆不道。
但一旦想起皇帝在背后的推波助澜,现在又要强硬地要将沈悠悠从自己身边抢走,他又怒上心头。
想起父亲说他一时鬼迷心窍,是否也因为在某一刻,突然认为这位皇帝不值得辅佐?
突然想起儿时父亲几度黑着脸回府,自己屡次追问,父亲终于不耐烦,压抑地说出真龙待他不公。
鬼使神差地,君莫庭又将父亲的遗书拿出来,仔细读了下去。
内容中间都是一些对他的嘱咐,看到末尾,君莫庭突然皱起了眉。
末尾的几句话平平无奇,却是用了他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玩的藏字游戏,给他留了一句话。
——书房深处左数第三格,随莫庭意。
君莫庭找到了那处地点,仔细查看一阵,发现角落之中有一处隐蔽的异常。
他在那处异常上按下,墙壁便开始缓缓移动,露出其中暗室。
君莫庭暗暗心惊,他不愿去改变父亲留下的一切,也就从未发现书房之中还有这样一处天地。
暗室之中堆叠着无数卷宗,他一一查看起来,却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这些卷宗,全都是那场谋反案中,详尽无比的计划与过程。
君莫庭当即将暗室重新关闭,将这份记忆沉在了心底。
不论如何,现在把沈悠悠弄回身边才是最要紧的。
皇帝不可能会允许他见沈悠悠,他必须找到一个进宫的由头才行。
君莫庭为这个由头苦寻不得之时,正好收到了上官依依的邀请信。
他粗略看过,当即将信件一扔,启程去了皇宫。
……
上官依依几乎要恨死了。
她从君府离开后便怒气冲冲地回宫和皇帝告了状。
本满心以为父皇会为自己做主,结果父皇非但只字不提沈悠悠那个贱人,竟然还反手将自己禁足于宫中,勒令不许再出去找君莫庭!
上官依依本还算镇静,想着就算君莫庭为了那个贱人那般对待自己,但念着公主身份,迟早还会来向自己道歉。
结果不知为何,过去了这么多天,他居然毫无音讯!
她只能主动将君莫庭邀进了宫中。
一见到君莫庭的身影出现,上官依依连忙跳下了贵妃椅。
“君莫庭!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这么多天都不与我联络!?”
君莫庭看着气势汹汹走到面前的上官依依,压下心中厌烦,行了一礼,道:“近日公务繁忙。”
“哼,少狡辩,分明是仗着本公主喜欢你在耍脾气!”
君莫庭咬了咬牙,这几年来上官依依默认他们二人关系暧昧的态度已叫他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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