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延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我没事。”
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氧气何其珍贵,而且他要在这儿待几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吸氧,否则依赖上吸氧,他还不如回去。
看着江时延眉眼中的倔强,许云溪叹了口气:“这才到半山腰,你逞什么强啊……”
而王前进语气突然戴上遗憾:“当初许医生来这儿的时候也这样,怎么劝她都不肯休息吸氧,硬是撑到了驻地才倒下。”
江时延眸光一滞,那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好像强烈了许多。
忍着心头的不适,他低眉道:“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不听话。”
许云溪听着,嘟囔了一句:“你不也一样吗?”
王前进倒是愣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了句:“许医生说她有个做营长还姓江的哥哥,是你啊?”
江时延神色微凝,点点头,承认了身为许云溪‘哥哥’的身份。
王前进一时无语凝噎,低头叹了口气。
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许云溪心绪也惆怅了些,她并不想再把两人的关系复杂化,反正这里的人也不了解他们……
因为江时延情况不太好,王前进还是让人把车开进驻地医院。
来这里看病的除了受伤比较严重的戍边战士,就是一些在这儿生活的牧民,所以不大的医院也很安静。
从进入医院开始,江时延的心就好像揪成了一团,隐隐作痛。
许司令说过,许云溪就是在这儿去世的……
病房里,王前进和医生好说歹说才让江时延吸了会儿氧。
许云溪环许四周,只觉自己好像又活了一次,来到了这个才爱上不久的地方。
忽然,病房外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不由怔住。
那是个五六岁的藏族小女孩,是她临死前救下的卓玛。
如今,孩子皮肤有些黑,两颊红的像苹果,穿着厚厚的深红色大襟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编着两条细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雪水般清澈。
只是……
许云溪瞳孔微缩,清晰地看到卓玛的目光竟然在自己身上!
她能看见自己!?
没等许云溪反应,江时延也发现了小女孩,他看过去,放软了以往凛冽的眼神:“你是谁?”
卓玛‘哒哒哒’地跑到病床边回答:“扎西卓玛,军人叔叔,你可以叫我卓玛。”
江时延并不擅长应对孩子,正当他苦恼该说什么时,扎西卓玛却看着病床另一边问道:“云溪姐姐你为什么穿那么少,不冷吗?”
第20章
一瞬间,许云溪感受到了心脏停止跳动的紧张感。
她真的能看见自己!?
江时延怔了会儿,也许不得浑身的不适,踉跄着就朝扎西卓玛扑过去:“你刚刚说什么?云溪姐姐?你认识云溪?”
扎西卓玛被吓的后退了两步,瑟缩地看向许云溪。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时延只看见一片空荡。
眼看气氛焦灼起来,一个三十来岁的藏族妇女急匆匆跑进来抓住扎西卓玛的手,用着藏语训斥起来:“你又不听话,阿妈告诉过你不能乱跑的!”
说着,她抬头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江时延,用着更加蹩脚的普通话说:“对不起啊同志,孩子小,打扰你休息了……”
扎西卓玛鼓起脸,指着病床另一边:“阿妈,云溪姐姐在这儿。”
听了这话,央金吓了一跳。
她听说许云溪已经牺牲了,再看看着狭窄的病房,除了她们母女俩,也就是病床上一个军人,哪儿还有其他人。
央金皱起眉:“不许胡说。”
牵好女儿的手,她一脸歉意地朝江时延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女儿有点调皮。”
话落,带着扎西卓玛走了。
许云溪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再看向江时延,只见他呆看着看不见的自己,略显空洞的目光好像在极力寻找什么。
她皱起眉,不由有些心酸。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颓丧了许多。
“云溪?”
江时延薄唇轻启,声音小的被窗外的风声轻而易举的掩盖。
许云溪抿抿唇,挪到他视线所在,望着那双深邃却淌着丝丝无措的眸子:“哥,我在这儿。”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江时延的双眼逐渐清明。
回过神,他垂眸苦笑。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身为一个军人,居然会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
只是……那个叫扎西卓玛的女孩怎么会认识许云溪?
正当江时延百思不得其解时,王前进端着热粥进来了。
见江时延一脸愁苦,他便问:“江营长,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江时延抬起头,皱起眉:“刚刚有个叫扎西卓玛的藏族小女孩过来,她跟云溪认识吗?”
王前进点点头,放下粥:“卓玛的父母是这儿的原住民,之前她爸爸被雪豹袭击受了伤,被我们巡边的战士救下,后来他们隔三差五就会送食物去驻地。”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卓玛很喜欢许医生,每次去都会粘着她,许医生还教她说普通话。”
许云溪听着,脑子里不觉想起之前自己在这儿短暂的日子做的事。
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
江时延捏着被角的手慢慢收紧,鼓起的青筋在皮肤上蜿蜒。
难道说扎西卓玛和自己一样,因为思念,所以才会出现看到许云溪的幻觉吗?
王前进把热粥端给江时延:“乘热吃,暖暖身体。”
原本王前进想让他在医院休息一天,但他坚持今天上山,也只能在修整了一小时后出发。
好在天气不错,没有遭遇风雪,在天黑前到了驻地部队。
一下车,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江时延仿佛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天边的暖色夕阳与白色的高山相接,一望无际的雪原被笼罩着金灿灿的光芒,耸立的山峰透出一种沉静的圣洁感。
相比他的震撼,许云溪却格外平静。
这时,一个清秀的战士跑了过来,立正敬礼:“王排长,江营长!”
王前进介绍道:“江营长,这是一班班长徐严峰。”
江时延回过神点点头。
徐严峰似乎心情很不好,垮着脸把行囊从车上拿下来。
江时延皱起眉,俨然是感受到他不对劲的情绪。
王前进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小徐喜欢许医生,许医生牺牲后,他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江营长你别怪他。”
第21章
听到王前进的话,江时延的脸一下就黑了好几度。
而许云溪像是被当面拆穿了秘密,两颊烧的通红。
徐严峰比她还小三岁呢,她是把他当弟弟看的,可看到江时延的表情,她倒有些心虚了。
江时延刚看到美景的好心情散了不少,沉沉嗯了一声,便跟着王前进去了宿舍。
条件有限,他的干部宿舍也不过只有十平米。
一张床,一张书桌和椅子,一个衣柜就已经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王前进担心被子太薄,便去协调被子了。
江时延拉开窗帘,可以看见远出的雪山。
许云溪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愁眉深锁的模样,没忍住抬手想揉揉他的眉心。
可触碰到一片虚无时,她失落放下,只能说:“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明明你以前很爱笑的……”
顿了顿,许云溪语气中多了丝反省:“好像跟我结婚后,你就不怎么笑了吧?”
“报告!”
徐严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时延和许云溪转头看去,只见他提着热水壶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江营长,这是给你打的热水。”
“谢谢,放那儿吧。”
听着江时延淡淡的语气,许云溪有些不明所以,她怎么听出一丝不爽的味道。
徐严峰把热水壶放下便准备走,可突然被叫住。
“等等。”
江时延按捺不住心里那涌上的求知欲,略显生硬地发问:“你和许医生很熟吗?”
许云溪愣住,更加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他干嘛问这个?
而听见他问起许云溪,徐严峰的神情陡然一紧,目光也难过了些:“我……”
江时延训兵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脸一拉:“当兵的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徐严峰一震,直接拔高了声音:“报告江营长,我喜欢许医生!”
许云溪瞪大了眼,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的承认。
江时延脸色更加难看,又忍不住继续问:“为什么?”
她在这儿明明没有待多久……
许云溪懵看着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架势的江时延,这男人怎么回事?
徐严峰低下头,脑子里浮现出许云溪温暖的笑容:“……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他话锋悄然一转:“那天我站岗,因为发烧晕倒了,许医生发现后让人把我送去了卫生所,她真的是个好人……怕我冷,把自己的被子给了我,知道我饿,又给我做了碗面……”
“我在这儿三年了,很难和家里联系,有次我巡边的时候我收到我妈的信,就带着去出去了,结果不小心被我弄丢……过了几天,许医生拿着信找我,说帮我找到了,我看见她的手……都冻裂了……”
说到这儿,徐严峰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哽咽起来。
江时延也怔住了,心好像都沉重了许多。
许云溪下意识搓了搓双手,恍惚又感受到在白雪中寻找的刺骨冰冷。
她知道那封信对常年戍边的徐严峰的意义,所以在跟着战士巡边的时候一直留意着。
徐严峰红着眼:“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听排长说,你是许医生的哥哥,你……别笑话我。”
听到这里,江时延好像一下就没了精神。
笑话什么?
许云溪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有人喜欢很正常,只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半晌,他摆摆手:“早点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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