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洵之不一样。
赵氏是他的生母；
傅道之算是他的父亲；
赵亦时更是他的至交好友。
这三人都是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偏偏又是他们，在陆洵之的心上各捅一刀。
一刀足以痛彻心扉。
三刀？
沉默已经是陆洵之竭尽全力的控制和涵养了。
殷九龄没有劝慰开导。
男人有男人的世界，被好兄弟背后捅刀，那么能宽慰的，也只有另一个好兄弟。
老天爷听到了殷九龄心声，在离四九城百里外的一处官道上，有人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伸手拦住了他们。
正是小裴爷。
小裴爷检查完傅五十的胳膊和腿，又去看李不言的伤口，这人不知道什么叫掩饰，心疼都在脸上，嘴上。
“怎么伤成这样？”
“疼不疼？”
“血流得多不多？”
“我给你们的金创药用了吗？”
李不言无声看着他，夕阳照在他愁苦的眉眼上，让他的这张脸，异常的耐看。
这时，陆洵之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朱青救没救回来？”
“我爹说晚送来半个时辰，一百颗还魂丹都救不回来。”
裴笑想到爹和庶弟一道救朱青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
“救回来归救回来，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左腿怕是要落下残废，伤着腿上的筋脉了。”
李不言急急问道：“还能走路吗？”
“我爹说看他自己，养得好，练一练，说不定可以。”
裴笑拽着陆洵之的胳膊，朝殷九龄、李不言递了个眼色，“跟我来。”
四人钻进官道边的密林里。
不等站定，裴笑来不及的问道：“殷九龄，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殷九龄知道他要问什么：“说！”
裴笑：“那天你让我在傅五十和赵亦时之间选一个，是不是已经……”
“是！”
“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说了，估计也没有人相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他要杀你们，我还能想得通，他要杀傅五十……”
裴笑咬咬后槽牙，“我死都不信！”
“你信不信，事实都摆在那里。”
李不言恨得咬牙切齿，“我真是眼睛瞎了，竟然还会对那种人心生好感，我呸！”
这话，听得裴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伤心多一些，还是庆幸更多一些。
“小裴爷！”
李不言上前一步，逼视着他：“说，在三爷和那鸟人之间，你到底选择谁？”
“我……”
“我什么我，给姑奶奶痛快点？”
“你……”
裴笑被逼问得头发都要冒烟了。
姑奶奶，你长没长眼睛啊，小爷我都巴巴的等在半路了，还问什么问。
“明亭。”
一直沉默的陆洵之突然开口：“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一是我离而他去；二是……”
陆洵之深吸口气：“这些年，我替他做了很多的事。”
离开他，意味着背叛；
做了很多事，意味着知晓他很多的秘密。
“最重要的一点，他以为我为了让陆洵之跟着我远走高飞，就把杀死严喜的真凶告诉了陆洵之。
殷九龄声音十分平静。
“于是他就猜测，陆洵之会不会把把傅道之的死，归根于他身上？会不会伺机报复？
皇室中人，宁肯我负他人，也不愿他人负我，宁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这三个原因，才是赵亦时动杀机的真正原因。”
小裴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告诉了傅五十，就等于告诉了我，那他为什么不对我……”
“因为你对他还有用。”
殷九龄：“因为你留在京城，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陆洵之跟着我远走高飞，就等于是脱了缰绳的野马。”
所以。
如果我跟着他们走，他连我都要杀？
一股寒意爬上了裴笑的背，他身子晃了晃，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是有泪涌出来。
他从丁一嘴里听到这事，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安顿好京城的事，他慌着慌忙的赶来，等在半路就是想问个究竟。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
他很清楚怀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一面，并非他的全部，但总有几分兄弟情深在里面。
却没想到，这点兄弟情份在怀仁那里，只是他和傅五十一厢情愿的笑话。
“别哭，小裴爷。”
李不言拍拍他的肩，“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裴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止都止不住。
他没跟着傅五十他们离开京城，除了爹娘的原因外，也有赵怀仁的因素。
傅五十走了，怀仁就剩下他一个好兄弟，日后怀仁受了委屈，还能和他说说；遇着事，还能和他商量商量。
世人都说，坐上皇位就等于孤家寡人。
他想有他在，怀仁总不至于真活成个孤家寡人。
“明亭，你真的不必伤心。”
殷九龄无声冷笑。
“你只要想一想他是什么人，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就能明白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要算计郑家？
也能明白他连陆洵之都杀的狠心从哪里来？但凡他心慈手软一点，他都活不到现在。”
一句“活不到现在”，不仅让裴笑醍醐灌顶，也让陆洵之灵台清明。
大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比的就是一个谁更狠。
殷九龄见他们脸色稍稍缓过，又道：“而且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得想想对策，下面一步该怎么办？”
裴笑一听这话，赶紧抹了抹泪。
“殷九龄，忘了跟你说个事儿，昨儿个别院来了好些个人，他们都梦到你有难，地底下的祖先说要他们来帮你一帮。”
陆洵之惊了，“都有谁？”
裴笑：“朱老大，季海东，韩煦，薜昭，慧如师太。”
“还有我！”
李不言上前一步：“刚刚我在车里打了个盹，梦到了我娘，我娘说薛姑娘有难，要我在边上帮衬着。”
她醒来还觉得奇怪，娘怎么知道殷九龄有难，莫非她在另一个世界能感应到。
“殷九龄，我们这些人都是你帮过的。”
裴笑点点头：“也就是老和尚说的因果。”
“算不得因果，只是他们欠我的。”
裴笑突然想到自家舅舅在解心魔前，答应帮殷九龄做一事，顿时明白了所谓的“欠”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殷九龄突然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就得变一变了。”
什么？
她已经有计划了？
三道视线齐唰唰向殷九龄看过去。
第九百四十一章齐心
是的。
殷九龄有计划了。
陆洵之沉默一路，她想了一路。
办法很简单，皇帝放走她，太子要她死，很明显太子是连皇帝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堂堂帝王岂能容忍太子如此忤逆？
她只要回京把自己遇险的事，想办法告诉皇帝，拼一个鱼死网破，赵亦时自然而然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这么多人牵扯进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殷九龄：“我们在明，赵亦时在暗，别人不说，只说一个韩煦，他韩家堡几代人经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我不能害了他。”
李不言忽然想到了一桩事。
“殷九龄，你还记得在东台顶上，老和尚让咱们三人去堂屋，朝菩萨磕三个头，每人许愿替天下百姓做一件事。”
“我想起来了。”
裴笑：“他让我修路修桥，捐款放粮；让李不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就是造福天下苍生。”
殷九龄如何能不记得。
她不仅记得，还能悟出这话里的深意。
皇帝和太子本就不和，太子养了那么多的私兵，可见他对那张龙椅势在必得。
天家无父子。
可以想象，这又将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皇位之争。
一个大家族，如果整天内斗，斗则生乱，乱则生败，败相丛生，这个家族早晚完蛋；
于家如此，于国更是如此。
更何况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兴，百姓苦；
亡，也是百姓苦。
这世上又得多多少个珍姐儿，多少个陆时的娘，多少个周也，朱青？
殷九龄抬起头，对上陆洵之的眼睛，苦笑道：“看来鱼死网破是不可能了，可能的也只剩下一个逃字。”
陆洵之点点头：“以他的本事早晚上位，一旦位置坐稳，腾出手来就会清算，确实不能硬碰硬的对上。”
裴笑更愁了，“可天大地大，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李不言眼睛微微亮了一点：“小裴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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