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的火苗太小,烧得也慢。他便颇有耐心地捏着香囊,看火舌将其侵蚀,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直到热意渐渐传到指尖,火舌也将将舔过。萧言舟似从梦中惊醒般,蓦地吹熄了烛台。
殿内重归黑暗。
布料的焦糊味尚未消散,萧言舟捏着烧去一大半的香囊与锦帕,长睫挡住的眼眸里一派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攥着香囊的手越发用力,到甲盖都泛了白,像是要生生用蛮力将香囊碾为粉末。
然他手臂都因用力而颤抖着,却终究颓然松了手。
残存的香囊无声坠地,由于已被熏黑,它落在地上便似消失了般。
曾经为谢蘅芜准备的那些零碎东西都已经撤下,只有地毯,因为铺设得多,还不曾完全收起来。
萧言舟踩在柔软地褥上,四顾茫然,寻不见坠落的香囊。
他蹲身,在地上摸索一阵,指尖触到柔软物什,便赶紧将它收入掌中。
他抓着它站起,沉默良久,忽而一手捂住胸口,噗嗤一声,腥甜温热自口中涌出。
跟前的一小块地毯被鲜血浸湿。
萧言舟便定定瞧着那一块洇湿的痕迹。
他的蛊毒的确拔除了,后来习武,除了喘症与头疾以外,身子便没有别的问题。
但到底埋下了体弱的根子。
加之蛊毒因素,周启曾千叮咛万嘱咐,他绝对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
这么多年,他封闭情思,心也冷如寒冰,再未有过波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吐血。
萧言舟拭去唇边血渍,低笑起来。
笑声传出宫殿,赵全与霍珩皆看见了对方目中的担忧。
陛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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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平静的,只余下寿安宫。
听完崔露秾的叙述,崔太后神色莫测,低眸不知在想什么。
“姑母,我以为……陛下定是与她有了什么矛盾。”
“要不要借此做一番文章,索性将它闹大,让陛下彻底厌弃她?”
“不必着急。”崔太后捻着佛珠,唇角笑意刻薄,“她只有两条路。”
“要么,替哀家做事,事成后顶罪,死。”
“要么,与皇帝通气儿,没有了价值,哀家让她死。”
崔太后在“死”字上格外拖了长音,漫不经心的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崔露秾不知崔太后与谢蘅芜有什么来往,可听她的意思,多半与萧言舟有关。
崔露秾心头一紧,想姑母该不会是要对皇帝下手吧?
可他们……不是母子吗?
“姑母,她……要做什么啊?”
崔露秾壮着胆子问道。
崔太后没有回答,而是睥她一眼。
显出衰老的凤眸中,透着阴寒狠厉。
崔露秾瞳孔微缩,垂下头道:“臣女多嘴,太后娘娘恕罪。”
崔太后瞧了她许久,才懒懒应一声:“好了,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崔露秾大气不敢出,行过礼后,赶紧退出了寝殿。
她这位姑母……她从来都没有瞧明白过。
仿佛在姑母眼里,世上没有一位可亲近的人。
所有人都能利用,所有人都是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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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
紧闭了一夜的宫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推开。
萧言舟垂手而立,长袖曳地,长发未束散下,几绺掩在深黑眸前,衬得面色苍白,颓靡又阴郁。
倚在外头打瞌睡的赵全立时清醒,赶紧起身迎上:“陛下有何吩咐。”
萧言舟定定看他一会儿,淡淡:“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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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哪门子的断情绝爱
赵全替萧言舟穿戴完毕后,又细致地理了理衣衫,抚平其上褶皱,低声道:“陛下,宸妃娘娘的东西……”
萧言舟眸心动了动,淡声道:“什么宸妃?”
赵全一噎,心下叹息。
看来陛下与宸妃娘娘真的闹掰了。
昨日他还留个心眼,不曾将东西送回拾翠宫,眼下看来,便可以安排上了。
“……奴明白了。”
只不过……出了这档子事,陛下竟不处罚宸妃吗?
除了与她断了来往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变,位份依旧保留着,甚至连上元宫宴都依旧交由她操办。
那刑狱司的鸦影,似乎只是被喊来当了回门神,没派上任何用场。
赵全自己也一头雾水,摸不清萧言舟的心思。
莫非陛下还有什么长远打算?可看昨日那模样,两人分明已经撕破脸了。
赵全想着该晚些时候去问问霍珩,一面退到一侧,让萧言舟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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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后,萧言舟照旧去御书房看折子,赵全则回了紫宸宫看着人收拾东西。
他站在一旁指挥着小太监将东西一件件摆好,一边瞧着霍珩的身影。
这时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地毯走了出来。
“赵公公,这毯子直接扔了吗?”
赵全拧眉,看着近乎全新的墨狐毯,眼睛也不眨道:“当然。”
小太监们的脸上露出肉痛神色。
“看看你们这样子,要财还是要命?”赵全恨铁不成钢斥道,现下这情况,别说是在陛下跟前提起宸妃了,连出现与宸妃有关的东西恐怕都不行。
那几人面上惶恐与惋惜交织,分外精彩。其中一人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毯子,赵全眯眼瞧着,没有多说话。
宫里做事的,没点分寸怎么行。
却看着那人动作一顿,指尖在柔软毛尖一捻,捻出许多暗红色的碎粒。
赵全目光一凝,神色顿时凌厉起来。
“拿过来。”
几人也发觉不对,忙不迭递到了赵全跟前。
赵全低头,在那人摸过的地方嗅了嗅,神色愈发凝重。
是血腥味。
因墨狐毯是黑色,血迹又干涸,肉眼根本瞧不出来。
陛下昨夜是怎么了……?
赵全想起今晨萧言舟过分苍白的脸色与下朝后被传去的周启。
他皱了皱眉,忧心不已。
陛下没有外伤,那……莫非是吐血了吗?
因为宸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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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的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
午膳时他服侍萧言舟用膳,桌上却摆了一道谢蘅芜常吃的菜。赵全发现时,萧言舟已盯着它看了很久了。
赵全都来不及补救,萧言舟已经徒手捏断了玉著。
这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全着急忙慌令人将午膳全部撤下,一并传唤今日尚食监的人。
萧言舟捏断玉著后便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赵全处理好前头的事情后,赶紧跟了上去。
然前方的萧言舟步子忽然一停,赵全跟上几步的功夫,亲眼见他吐了口血出来。
赵全大惊,呆立在原地。
萧言舟却是波澜不惊地擦去唇边血渍,回眸幽幽道:“不要声张。”
赵全僵硬地点了点头,想宸妃真是好本事,竟然能把陛下气吐血。
所以那地毯上的血,该不会也是……
他原先还觉得二人可惜,现下又想,断了也好。
不过几月相处,就能将陛下气吐血了,若是宸妃未被发现异常,继续与陛下相处下去,后头会发生什么,赵全不敢细想。
陛下性子古怪,宸妃也并不简单。如今的陛下,也并非能儿女情长的时候,趁早结束这段初初开始的情……或许是好事。
就怕陛下未必真的放下了宸妃啊……
赵全忧心忡忡,陛下为宸妃屡屡破例,又是头一回动情,眼下虽然看着是断了,谁知陛下是否会再次为她破例呢?
“陛下,尚食监那边……”
谢蘅芜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紫宸宫用膳,可今日好巧不巧地出现了那道菜。不用猜都知道,定是走漏了风声,崔太后特地来试探了。
赵全便是想看看,萧言舟是否还对有关宸妃的事情挂心。
“你tຊ来处理。”
萧言舟声音沙哑,透着股疲惫。
赵全松了口气,想陛下应当是真的不想再与她瓜葛了吧。
陛下头一次动了情,却是这般收场,实在让人唏嘘。
宸妃……就让她成为陛下的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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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亲自带人将紫宸宫中的东西无声无息送还了回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蘅芜只静静在一旁瞧着,没有说一句话。
若是声势浩大,好有能挽回的余地。
可他这样小心,看来……是真的结束了。
谢蘅芜并不痛快,却也不会在赵全跟前显露出来,末了还扯出笑让梨落送送他。
可在赵全眼里,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两宫就此断了联系,静悄悄的,除了寿安宫,无人发觉。
萧言舟却是一日又一日得阴沉下来。
满朝大臣都瞧出他日渐清减下来,冕旒下的面容苍白不已。连崔左丞都劝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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