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果子早已成了深紫色，必是不会好吃了。
却恍若未觉。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跟着阿狸在山中尝了尝这果子，随口说了一句好吃。
从那以后阿狸便动不动就跑到山里，再回来时，背篓必定是沉甸甸的。
顾长宁其实对吃食甚少有兴趣，但却每次都愿意跟她坐在一起，将果子慢慢吃完。
这时便已经是爱了吗？
顾长宁想着，并未发现自己已平静许多。
阿狸依然充斥在他的世界，他却已经能静心感受这难得的温存。
只是时不时便会设想一番，若是早知道爱她，他会不会再用心一些，再多关心她一些，而非那般严厉……那么结局是否会有些不同呢？
自命不凡的顾长宁，在亲手杀了她后，才意识到爱她。
何其可笑。
他如此自嘲着，下了山。
却见这山下农庄并不平静。
青壮年着急忙慌地互相奔走着，路边哭倒的年轻妇女怀中紧紧抱着什么东西，衣襟浸透了血液。
阴云笼罩。
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
顾长宁不敢耽误，拦下一个人，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一见顾长宁的衣着打扮，不耐烦的表情顿时变了样，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天师大人，求求您帮帮忙，我们这村里的孩子……全都被杀了！”
第二十一章
妖山。
玄垩明明等了一年，在见到桑悯后却毫无留恋地直接说要走。
桑悯满脸不解地质问他：“你特意在这等了我一年，不是为了找我一起去中元节？”
若不是非要同行的话，她想不出玄垩找她的理由，那地方又没限制，以他们的实力还怕进不去？
“到时自然要一起去，但我是告病偷跑出来，在这等你一年已经亏了。”玄垩站起身，换上一副冷峻的表情，“看来你在这二百年里，过得很精彩啊？”
桑悯愣愣地看着玄垩出了房门，想起他的一大仙术。
记忆摄取……！
她猛然起身赶出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玄垩已经轻轻点上了小梓的眉心。
“玄垩！！”
玄垩却朝她狡黠一笑：“这么精彩的记忆，自然要分享给你亲爱的小梓。”
而后赶在桑悯揍上来的前一秒消失不见了。
留下消化完记忆，回过神的小梓。
……
等桑悯千辛万苦安抚好小梓后，小梓又陷入了深切的悲伤。
“呜呜，桑悯大人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那可恶的天师，我不会让他们好看！”
“哎别想啦，你打不过他们的……”
“那就桑悯大人不会让他们好看！”
“……”
为了小梓，桑悯不得不在妖山老家住了下来。
本想一直待到中元节前夕，但由于终日无所事事，不出一个月便已待不住。
整个妖山很大，但对一念之间便可前行万里的桑悯来说，实在不够看。
更何况她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逛腻味了。
百无聊赖之时，又想起作为阿狸的种种一切。
桑悯从前甚少与凡人交流，除了千百年前便站在顶点大天师们以外，和人修也接触不多。
人与妖之间隔阂太深，她也懒得去了解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
可经此一趟，她突然对人类产生了兴趣。
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群人，为何能生出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又是为何会对妖魔生出那么高的偏见？
三界中除去人类的所有生命都是直来直往，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即便是讨厌谁，或想讨好谁，也不会像魏泠泠那样，表里不一，陷害于人。
既然无聊至此，不妨就混到人间，好好瞧一瞧吧。
小梓看着桑悯的神情，知道她是又要跑出去了。
“桑悯大人！！”
“对不起嘛，中元节之后一定好好陪你！”
桑悯隔着低矮的木门紧紧抱了一下她，然后一溜烟地走了。
留下小梓在原地无奈地挥挥拳头。
主人不着家，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继续打理这院子了。
……
顾长宁查探完了整个村庄，心中震惊久久无法平静。
以新生儿为主要目标，顺带着同村大一些的孩子，暴力破开胸腔掏走心脏，便无情地将其丢弃。
与阿狸那次的作案手段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阿狸已死，村中便再没了浓郁的气息。
任顾长宁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气息线索，不论妖魔还是人修。
曾经荒唐的想法再度爬上心头，只不过放到现在，再也不荒唐了。
阿狸是被栽赃陷害的。
阿狸是……冤死的。
本已平复数日的情绪再度出现起伏。
不行，现在不能去想这些……
顾长宁换了个角度去搜寻，在其中一处杀人现场发现一个铃铛。
分明是铃铛，内里却没有铎舌。
从村民那里得到不认识的答案后，一个怀疑在脑中慢慢浮现。
魏柯的腰带上，好像常年挂着一个不会响的铃铛。
第二十二章
追踪咒断掉前的那句话又回响在耳边。
“……爹爹替你报仇！”
顾长宁当时便在疑惑，魏柯作为他的长辈，受到天师府的熏陶只多不少，为何会轻易说出“报仇”的字眼？
假设确实是同一人所为，为什么在天师府时特意栽赃于阿狸，而到了远离天师府的这块地界，就只是隐去自身气息了？
因为想要阿狸消失，因为和天师府关系过于接近、怕被追查出来，亦或二者都是原因。
恍惚想起半年前浑浑噩噩之际，也有了解到一些魏柯的情况。
当时师弟们情绪高涨，因为魏师叔终于突破了瓶颈，法力大增，一个个都欢欣鼓舞地认真修行了起来。
他辞别时也感受到了魏柯的修为，却无心理会。
现在想来，那法力高涨得蹊跷，若是正常的修炼瓶颈，突破后不可能短时间暴增那么多。
掏心，阿狸处死，突破瓶颈……那段时间的一切好像都连成了一条线。
怀疑一旦产生，便再难压制下去。
得回去找找证据了。
顾长宁辞别村民，全力赶路，不过一日便回到了天师府。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走正门，而是对自己施了隐身咒，神鬼不觉地潜入进去，来到了魏柯的房外。
魏柯正好在屋里，顾长宁探了一下，发现他的修为比之半年前又暴涨了一截，竟是比自己还高出了少许。
顾长宁不在，魏柯虽忙得心烦，但也再没了顾忌，就连进入密室前也只是往窗外看看，不会特意去探查踪迹了。
顾长宁眼看着魏柯触发机关，墙门移开，等他进入后又缓缓复原，暗自心惊。
他在天师府数百年，竟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秘密。
不多时，魏柯便又从暗门中出来，径直走出房门。
感受着属于魏柯的气息确实已经远去，顾长宁进了房门，仿着刚才见到的方法解开机关，见那黑暗的通道，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尽头的情形时，还是不自觉轻吸一口气。
狭窄的密室的四面都被满满登登的书架包围，仔细一看净是千万年前那些邪祟巫人的禁作，中间的桌上堆满了巫蛊禁器和摊开的书籍，无一例外也都是邪书。
而最为扎眼的莫过于桌前被法术包裹漂浮在空中的那几十颗仿佛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看其大小，定不可能出自成人。
魏柯……！
顾长宁紧握着拳的手止不住颤抖，双眼通红。
不知是在恨其身为天师却偷学禁术、做出如此下作残忍之事，还是在恨他代管天师府这么多年却从未发现异常，放任悲剧发生。
又或者在恨自己意志不坚，被舆论裹挟，令无辜之人背负骂名，再无辩解的机会。
真凶近在咫尺，他却草率对阿狸降下刑罚。
顾长宁一直待在密室之中，直到魏柯再度进入。
一见到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他当即愣在原地，显然对此毫无准备。
“这些是什么？”顾长宁强压心中怒火，问道，语气满满的压抑。
魏柯一时辩解不得，加之近期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现下修为又被血符水提了不少，这黄毛小儿……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想着，他便大方承认了：“长宁师侄，想必你也感受到我的修为了吧？这些巫术比之所为正派的修炼之法简直天悬地隔，照我看就不能叫什么禁术！”
顾长宁闭了闭眼，没理会这些歪理，问出了那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阿狸那次……可也是你所为？”
“阿狸？”魏柯装作想了半天的样子，“哦——那条贱狐狸？反正正好身边有一条，就拿来当替死鬼了。”
第二十三章
魏柯一边这样说道，在手中蓄起法力准备打一个出其不意。
却不知顾长宁心中暴怒，法术尚未打出，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失了五感。
比追捕阿狸时强上百倍的法力在狭窄的密室之中炸开，一时之间震天动地，方圆数十米内土崩瓦解，黑夜明亮如白昼。
府中弟子皆被这强劲的爆炸轰鸣声惊动，想要赶来查看情况，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只能隔着距离辨认出那尘烟之中的身影，正是魏师叔……和离开半年的顾师兄。
魏泠泠挤到最前方，慌张地看着这莫名一切。
魏柯避那法术不及，半边身体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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