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命不好。”她拭泪,“偏偏和他哥哥一起托生在了我肚子里。”
她怀中,襁褓里的孩子刚吃完奶,睡得香甜。
屋外,雪中的沈小殿下哭得撕心裂肺。
天快亮的时候,哭声渐渐停下。
宫人准备了一方小小的棺木,前去为他殓尸。
婴儿冻得面容青紫,安安静静的,似是熟睡。
宫人弯腰抱起,正要放至棺中,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子,颤抖的,紧紧的。
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宫人大骇,吓得险些将他扔出去。
众人亦是惊慌失措。
小皇子没死的消息传到金銮殿,年轻的帝王翻阅着奏章,头也不抬:
“一夜不够,那便两夜。”
语气并无波澜。
宫人欠身:“是。”
可一连三夜过去,小皇子依旧不肯就死,仍一息尚存。
妖孽之说不胫而走。
宫中气氛日益沉重。
终于,慈宁宫传来消息。
却不是要他的命。
“妖孽如何入得皇家?这孩子命不该绝罢了。”
于是,沈小殿下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走,由太后亲自抚养。
五年过去,那个在雪中不肯咽气的小皇子渐渐长大。
他每日都会去中宫向母后请安,风雨无阻。
满头珠翠的女子端坐在上首,看他的目光满是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直到与他面容如出一辙的孩子走进殿中,她嘴角立时弯起,起身抱住那个孩子,嗓音温柔:
“想吃桂花糕吗?母亲亲手做的。”
小孩儿嘟嘴撒娇:“桂花糕吃腻了,孩儿今日想吃马蹄糕。“
女子点点他鼻尖:“小馋猫。”
如此亲昵,如同世上每一tຊ对平凡的母子。
殿中另一边,五岁的沈小殿下低了头,双手揪住衣襟,看不清表情。
皇后余光瞥见他,满脸诧异,脱口道:
“你还没走?”
沈小殿下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名宫女叫住他。
“二殿下,这是娘娘赐给您的。”
她奉上一碟桂花糕。
沈小殿下看了那碟糕点许久,伸手接过:
“多谢母后赏赐。”
他带着那碟桂花糕去了御花园的锦鲤池。
糕点一块一块的掰碎,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在水面,鱼儿竞相游来。
剩最后一块时,他的手顿了顿,没再掰碎,小心咬了一口。
真甜。
沈小殿下用袖子擦擦眼睛,把剩下的点心用力扔进水中,起身离开。
这天过后,他不再去中宫请安。
无人在意。
两年后,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病重不治。
辞世前,那个老人拉着沈小殿下的手,叹了长长一口气:
“记住,别让人欺负你。”
七岁的沈小殿下哭着点头:
“好。”
这一日后,沈小殿下跋扈的名声日益响亮,曾经以取笑他为乐的其他皇子们纷纷退避三舍,无可奈何。
——太后留了遗诏,帝后也拿他没办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他不存在。
而在他的衬托下,那位双生哥哥的人品更加贵重起来,朝野上下赞不绝口。
获封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沈小殿下偶尔会被叫去御书房受训,出来时正好与太子撞上。
“琛儿来了?”刚刚对他疾言厉色的周国陛下听见动静,笑着高声唤,“到父皇这儿来。”
太子明琛,意为美玉。
而他叫明朝,是因为当初谁也不知道他能否活到明朝。
沈小殿下抿了抿嘴角,侧身让开路。
两人错身而过。
一如截然不同的人生。
沈明朝十七岁。
国师夜观天象,上书陛下,言明二皇子有仙缘在身,应前往天虞山拜师。
帝后大喜,立即打点行装,连夜送他出宫。
仿佛在送瘟神。
马车摇摇晃晃,少年抱紧从宝库偷来的金子。
“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什么仙缘,骗鬼呢。”
他没想过自己真能拜入逍遥,也没想过,自己会在那儿遇见桑念。
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两人的初见着实算不上友好,甚至可以说两看相厌。
可是偏偏在那座悬崖下,他最无助的时候,哼着歌出现的那个人,是她。
命运就是如此爱捉弄人。
他跟着她一路向上爬,岩石粗粝,磨破了她的手。
她却不当回事,还有闲心采花,额头鼻尖都是汗,在日光下亮晶晶的。
和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不明白,忍不住问她:“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怕什么?
悬崖陡峭,攀顶遥遥无期,路上蛇虫环伺,哪一样不让人害怕?
沈明朝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似是看穿他所想:
“要是害怕,那一开始就不要做这个决定,既然做了,那就不要再害怕。”
沈明朝撇嘴:“大道理谁不会讲。”
她懒得再搭理他,继续稳稳向上爬。
沈明朝心中莫名起了胜负欲,咬牙跟上她。
这个臭丫头能做到,他凭什么不行?
……
他们做到了。
切切实实站在地上时,沈明朝觉得自己在做梦,有种浓重的不真实感。
等他反应过来,桑念已和那个死人脸同伴离开。
地上躺着两朵小小的花。
是她方才随手扔下的。
鬼使神差的,他弯腰拾起。
他觉得,他或许可以纡尊降贵和她做朋友试试。
……
拜师成功了。
沈明朝拜了逍遥宗的五长老为师。
一个执着于让他吃豆橛子的小老头。
沈明朝有种自己被诈骗的错觉。
名门大派?
仙风道骨?
到底是谁传的谣言,他要把那些人抓起来通通诛九族。
哦,忘了,他不是周国的沈小殿下了。
他现在是沈明朝,逍遥宗的小师弟。
仅此而已。
哼,他才不要做小师弟,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逍遥宗的大师兄。
等着瞧吧。
第209章 沈明朝番外·故人长绝·下
沈明朝不想吃豆橛子。
他去了食堂。
四周热热闹闹,只有他是一个人。
……还不如回去吃豆橛子。
临走前,他朝隔壁桌瞥了一眼。
桑念和一群人坐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眉飞色舞。
她怎么这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
沈明朝磨牙,气得踹了食堂门口的狗盆一脚。
原本欢快摇尾巴的大黄叼着盆,满脸茫然。
第二天,桑念和那个死人脸吵架了。
她一个人去吃饭。
沈明朝觉得机会来了。
自己可以大发慈悲陪她吃一次饭。
可他一开口,说的却是——
“真可怜,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服了这张嘴。
不出意外,桑念又和他吵了一架,扔下他走了。
行吧,下次好好和她说话。
所幸,“下次”很快就到了。
桑念学会了御剑,载着那个死人脸谢沉舟去吃饭。
不知怎么想的,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偷偷跟在了他们后面。
……不像去吃饭,像做贼。
沈明朝暗暗唾弃了两句自己的行为,无数次希冀着他们之间能有人回头看见他。
这样他就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对他们说:
“好巧,你们也去吃饭?要不要一起?”
可是没有。
他看着那两人吵吵闹闹飞到了目的地,并肩走进了那栋建筑。
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又要回去吃豆橛子了吗?
沈明朝咬咬牙,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跑进大厅,一不做二不休抢走了桑念的椅子。
“承让。”
说话时,他心跳得飞快,唯恐她会发火赶他走。
然而,她只是吓了一跳,不满地瞪他一眼,转身去隔壁又拖了一把椅子,对众人说:
“往里挪挪。”
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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