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险些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
意识逐渐模糊，她感受着脖颈上江闻野手心传来的温度。
从前温柔圈住她的手，现在也成了索命的魔爪。
眼泪已经蓄积到了眼眶，可又一点落不下来。
江闻野忽然松了手：“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好好算账！”
江闻野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冰，扔下这句话便很快离开。
待看不到他的背影，方司宁便攥紧了贺适的袖口：“贺医生，给我安排流产手术吧，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她强忍的眼泪终于滴落在手背上，低头小声说：“对不起……”
……
贺适看向端坐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方司宁：“好。”
方司宁听见声音才抬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现在可以开始吗？”
贺适看着她恍惚的神情，将心底那份怪异压下，顺着她的话点头：“可以。”
方司宁挣扎着坐上了轮椅。
贺适将她推出病房。
他有意放慢了脚步，如愿听到了方司宁的一句句絮叨。
“宝宝，你是个好孩子，是妈妈没有福气成为你的母亲。”
“你父亲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妈妈快死了，不能将你留在世上受苦。”
哽咽凄苦的话语听得贺适都有些不忍。
“吱——！”
轮椅被猛地截停，刺耳的噪音在空旷走廊炸开。
江闻野铁青着脸，怒不可遏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方司宁脸上挤不出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道：“打胎。”
江闻野额角青筋暴起，压抑着怒气，带着几分后怕道：“你分明说过爱我！可为什么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生下来？”
方司宁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责问，嘴角扯出一抹牵强心酸的笑：“你也知道我爱你，可你呢？”
“你说我害了孟安然和她的孩子，要用我的孩子抵命，你难道忘了吗？”
江闻野愣了一瞬，僵硬地开口：“我后来问过医生，那件事确实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我的错重要吗？我听你的话，给你亲爱的孩子偿命，你怎么又不愿意了？”
一句冷讽击碎了江闻野的理智。
江闻野脸色染上一丝懊悔，将她一把抱起，转身回了另一层的高级病房。
将她放在床上，按住她的手：“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我们再说。”
他脸色不算好看，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盯着面色平静的方司宁，多了一丝声色厉茬的意味。
她明明就在这儿，就在他眼前，却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他心里闷得发慌，再开口时语气不觉软了几分：“我看了产检单，原来已经有四个月了。”
江闻野蹲下身，试探地将手掌贴在她小腹处：“宁宁，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的。”
他的手心发烫，贴在方司宁身上，她却只感受到彻骨的冷。
江闻野的话久久得不到一句回复，他莫名觉得气氛压抑地让他难以喘息。
只是嘱咐了一句：“我会陪着你把孩子生下来，只要你再温柔些，我们也可以好好过的。”
“安然不是要拆散这个家，她现在也没了孩子，你就当她是加入我们家的小妹妹。”
他说完这句话丝毫不敢停留，快步离开。
一番话叫方司宁听得脸热，直到江闻野走远才干呕出声。
……
日子平淡地过去，方司宁没想到自己这样竟也熬到了除夕夜。
江闻野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手，她整个人瘦得出奇，头发也掉地只剩下小小一簇。
似乎是为了宽慰她，江闻野笑着开口：“今天是除夕夜，我只陪着你。”
几乎是话音刚落，尖锐的手机铃声便响起。
江闻野看着标记为“孟安然”的电话，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挂断了电话，他踌躇着开口：“我回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方司宁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江闻野暗叹一口气，脚步匆匆地离开。
几乎是他离开的瞬间，她腹中开始剧痛。
努力按下床头的呼叫键，气若游丝：“贺医生，我好像要生了。”
她被护士推进了急诊室。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意识逐渐迷失，她听到贺适的声音：“你千万坚持住！”
她努力强迫自己清醒，疼痛再次袭来……
痛到意识弥散之际，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被抱了出来。
他没有一丝啼哭声，静得像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怎么会没有心跳！”
方司宁一颗心彻底坠了下去，她的孩子活不了。
紧绷的一口气倏地散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失。
心脏起搏器在她心口按下又弹起，可浑身上下的疼让她没有一丝求生意志。
贺适看着她涣散的眼神，停了动作俯身到她嘴边，只听见一句：“江闻野，下辈子，我不要再爱你了……”
心电图化作一条平滑的直线，牵连着窗外烟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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