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上鎏金铜钉泛着冷光,两尊石狮昂首踞守。
东跨院游廊曲折,青砖墁地间嵌着卍字纹鹅卵石。
赵听寒大步走过,目不斜视。
穿过西边月洞门,内藏着一方荷塘。
太湖石堆叠成蓬莱仙岛,锦鲤摆尾惊破水面浮萍,惊起檐角铁马叮当。
赵听寒经过这儿时脚步才略微放慢。
这么大的荷塘,能放一叶小舟了,阿娇定会喜欢。
她爱剥莲蓬吃,望京城夏日的莲子卖的极贵。
她总是舍不得花钱,买上两个便很高兴了。
待他日回京、封官拜相之时。他要一处宁肯远一些、但宅子要纵深长而大的院子。
在后院修建一个比这处还大一倍的荷塘。
每年从金陵运荷花来种,在荷塘上架一叶扁舟。
阿娇可以夏日采莲、秋日命人挖藕。冬日在湖心亭看雪烹茶。
赵听寒只是瞥了眼王府的荷塘,便把几年后的事想到了。
脑子里是阿娇抱着他撒娇,甜甜地夸他“赵大哥你真好~”的画面。
一直到进了王府中议事的书房。
赵听寒才收起心思,变回了不苟言笑的冷漠脸。
……
“末将拜见王爷”
赵听寒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身边已经坐下了另外两名同僚。
正在喝茶的晋王抬眼看来,“听寒,坐”。
晋王秦昱,年二十七。
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腰间束着白玉带,悬一枚翠色玉佩。
面容俊朗,剑眉深目。薄唇微抿间,下颌线条分明。
乌发以玉冠高束,额前垂下几缕碎发,更添几分不羁。
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威仪。
“是”,赵听寒顺势坐下。
这时,一个生得俏丽、行动间柔若拂柳般的丫鬟,端着茶水恭敬地递来。
赵听寒接过白瓷茶盏喝了一口。
连一丝眼神余光都没有落在丫鬟身上。
晋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唇角的笑意不变,挥手命丫鬟退下。
这个赵听寒真有意思,呵。
哪个男人不爱美人,不爱钱财,不爱权势?
这三者,多数男人全都喜欢。
也有心性不一样的,只喜欢其中一两项。
比如他自己,只爱权势。
他可不敢多看别的美人一眼,不然王妃娇滴滴一哭,半个月他都别想进家门。
又比如赵听寒,和他一样是个惧内的。
年轻气盛、活在死亡边缘的死士,乍然遇见个漂亮嘴甜的女人。
不就像寒冬腊月里遇到一团炽热的火焰?
如今的赵听寒想必已经明白了:
没有钱财,没有权势,如何维系感情?
女人嘛,就算现在不会嫌贫爱富,因为爱得你侬我侬的。
可日子一久了,还是个比他小八岁的漂亮姑娘...啧啧~
很快就要享受仆从环绕,银钱随意支配的生活。
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到当初辛苦卖包子的生活?
赵听寒此人武功无人能及,心性更是能隐忍。
智谋虽比不得他的谋士。可他够狠够毒,也够聪明。
行军打仗明明是第一次,却能比他当年十八岁带兵打的第一场胜仗还要完美。
还要大快人心,还要干脆利落!
这等有勇有谋,心智坚韧,武功高强的死士,定要想办法牢牢抓在手里!
让他心甘情愿效忠,将来还能继续护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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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天边染上淡淡的灰,风轻轻拂过,树影婆娑。
暗夜烛火将晋王秦昱的侧影投在青砖墙上。
沙盘上的木制战马正对着望京城的方向。
军师用枯枝挑开铜炉香灰:
"昨夜彗星贯紫微垣,正应东宫妖星蔽日之兆。"
"不够。"秦昱屈指弹断案头狼毫:
"天象之说能骗士子,骗不得边军。"
羊皮地图在案上铺开,赵听寒的指甲沿着墨痕划出血线。
他忽然开口道:
“东宫异象自然是不够的,但是整个孙家呢?”
“孙家第一任家主曾是内阁一品,女儿是贵妃,当年贵妃曾对皇后下过毒...第二任家主是....”
听着赵听寒的细致描述,晋王的眼中闪过惊讶。
竟然和他知晓的内幕一样多?
赵听寒说完,面色不变,继续道:
"等运粮队过落雁峡,扮作流寇劫杀,尸首怀里就会出现皇后母族通敌的书信...."
“太子被牵连,情急之下逼宫上位...王爷正好赶到....”
赵听寒知道晋王和皇后的恩怨,所以特意挑了皇后开这个口子。
“孙华荣”在他心中是一根很深、很深的刺。
那人不仅想杀人夺妻,居然恬不知耻地扮作他的模样抱了阿娇,还亲了阿娇...
不将这根刺拔出去,赵听寒心里就没有一天是舒坦的。
秦昱摩挲着鎏金虎符,忽将茶汤泼向沙盘。
水流顺着人工河道漫过京畿。
“好!”,晋王大笑一声。
"事成后,让幽州十六县的流民先动。把'清君侧,诛妖后'六个字刻在每家每户的门板上!"
“遵命!”
夜色彻底漆黑一片,晚风惊起檐角铜铃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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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用了晚膳后,赵听寒运上轻功回家。
比望京的家大许多的院子内,已经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
楚阿娇今天白日里哪儿都没去。
先在家中熟悉各个角落,而后又重新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摆设。
到了傍晚时分,收到了赵听寒要很晚回家的传信。
楚阿娇干脆去了后厨,和张婶、采荷一起准备起了晚上的吃食。
张婶听说楚阿娇曾经开过食肆,定睛瞧她白嫩的双手,感慨道:
“难怪夫人的手又白又嫩,许是天天泡在面粉里呢,嘿嘿--”
一直到饭饱后,阿娇喝着清茶,躺在院中摇椅上纳凉。
夜色渐渐漆黑,烛火燃起。
“吱呀--”
摇椅被一股外力压停,楚阿娇扭头看去。
“这么快回来了?我以为要到很晚呢。”
赵听寒从摇椅后面走出,半跪在阿娇身侧。
将头埋在她的大腿上枕着。
“不想在外面耽搁一刻,想你。”
院中原本站着的采荷和小红,早在赵听寒无声无息出现时就已经避开。
静谧的夏夜,流萤飞舞而过,蛐蛐声不停。
楚阿娇伸手抚摸男人光滑的黑发,柔顺冰凉的触感如上等绸缎。
安静而温馨地过了许久,赵听寒站起身。
他把阿娇从椅上单臂抱起。
“如今已在部署...来年春天,晋王便要起兵了。”
楚阿娇心里一纠,搂着他的脖子:“然后呢?”
赵听寒亲她的嘴唇,安抚道:
“你留在宁安,到时候会住进王府。”
“别担心,除了你,还有军师的妻子和孩子,副将的两个孩子...大家都会住进去。”
“晋王妃虽体弱多病,但性子有趣,你将来见了一定有话聊。”
“事成后,王爷会亲自回来迎接王妃。”
到时候接的就不是王妃,而是皇后了。
王妃此人,美丽柔弱。一双眼睛总是带着看透人心的狡黠。
第一次行礼时,王妃听王爷说他的名字,王妃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反问:
“死士营的头领?”
赵听寒自然以为是晋王说的。
第二次去汇报事务时,偶然遇到王妃带着小世子。
王妃第二次问的是:“你的妻子是不是叫桃花?”
赵听寒心中一紧。
怎么会……晋王竟然能查到他特意抹去的阿娇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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