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想把段钰牵扯太深，只让段钰查一查柳平在街上乱开枪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段钰当天就派司机给她回了话，“柳小姐，柳平出事之前，他跟两个同学一起去了福记喝酒，当时是中午，三个人离开的时间，大概在两点半左右。据跑堂的说，柳平走的时候醉醺醺，是被他两个朋友带走的，他们去了西街，过了没多久，柳平就被带走了。”
柳漾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疑点颇多。
第一，柳平只是军校学生，哪里来的枪支？
第二，柳平酒量很差，毫不夸张地说，一口即醉，哪里来的力气和准头，打坏那么多的路灯？
知道真相的，也只有跟柳平一起喝酒的那两个人。
司机继续道：“段先生又去查和柳平一起吃饭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说法很一致，说是柳平趁他们不注意，拿走了枪，酒后乱了分寸，将路灯打坏了。那支枪，就是这两人的其中一个人带来的，他叫龙沛，是龙参谋长的儿子。”
柳漾心里有了某种猜测：龙沛酒后失控，用枪打坏了路灯，在柳平醉醺醺的情况下，将事情推给了柳平，而另外一个人，忌惮龙沛的家庭背景，成了串供的帮凶，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柳平身上。
拿到一系列的疑点证据，柳漾马不停蹄跑到警备厅，请求重查。
没想到警备厅的队长，直接拒绝了她，“军方插手，我们无权翻案，您请回。”
无论柳漾怎么哀求，这个案子没人敢受理。
除了找周鹤庭，她走投无路。
可她见不到他。
而周鹤庭也不想见她。
柳漾经历了第二次绝望。
奔波这么多日，明明拿到证据，可没有门路，她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距离柳平被处刑，只剩下五个小时。
阳光笼罩在身上，明明应该是暖的，可柳漾浑身都是冰凉的。
前面好像一片灰暗，没有路一样。
柳漾回到家，枯坐在冷清而阴暗的堂屋。
面前的桌子一层尘土。
泪水一点点流下来，柳漾痛恨自己没用。
就是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小姐，您好。”
柳漾抬头，是个陌生面孔，穿着老式的斜襟衫和直筒裤，扎着长长的辫子，“你是谁？”
“我是殷小姐身边的侍女。”女人一笑，“殷小姐听说了您的事情，她让我带话给您。”
柳漾面色冰冷。
“殷小姐说，你活该。”女人满脸幸灾乐祸，“行事不检点，总缠着少帅不放，所以您祖母和弟弟才遭到了报应。”
柳漾缓缓起身，走到女人面前，“带我去见她，我有关于周鹤庭的秘密要告诉她。”
“你耍什么花招？”女人蹙眉。
柳漾又转身坐回去，“不听就算了。”
“你等着，我去问问殷小姐的意思。”女人转身离去。
没过一个小时，女人又回来，让柳漾上车。
柳漾见到了殷晚汀。
殷晚汀刚出车祸没多久，状态不是很好，但她无比得意，准确来说，是幸灾乐祸，笑柳漾祖母死了，又笑柳平即将被枪决。
“说吧，要告诉我什么事？”殷晚汀吃着刚切好的水果。
柳漾一句话都没说。
她袖口里安了消音器的枪落入手心。
上膛，扣动扳机，对准殷晚汀，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殷晚汀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把侍女拉到身前。
砰的一声，侍女骤然瞪大眼睛，脖子正中央，一个血淋淋的洞口。
殷晚汀吓得失声。
就在柳漾即将打出第二枪时，恰好赶来的何副官脸色大变，手疾眼快夺过了柳漾手里的枪，“柳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柳漾沉默片刻，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太阳，“离阿平被枪决的时间不远了。”
她本来想先杀了殷晚汀，再去找龙沛，想着拉几个人给她和柳平陪葬，似乎也不亏。
可她没想到何副官会来。
“疯子，你是疯子...”殷晚汀吓得失智，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病房鸡飞狗跳。
何副官命人将柳漾带回别馆监守，又给周鹤庭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周鹤庭声音说不出的虚弱，“看好她，别再让她乱来。”
“放心，少帅，我已经让人在别馆周围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知道了，嗯...”
周鹤庭突然发出隐忍而痛苦的声音。
何副官察觉到不对劲，“少帅，你...”
他还没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柳漾请求何副官放她走，“阿平是无辜的，是龙沛污蔑了他，我有确凿证据，可没人帮我，离阿平被枪决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我要去替阿平报仇，即便是搭上我这条命，求你放我走。”
“柳小姐，抱歉。”说完，何副官退下，反手把门从外面锁了。
柳漾出不去，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杀死殷晚汀，更没机会去救柳平，连诬陷柳平的龙沛，她也没法亲手杀了她。
祖母去世之前，还嘱咐过她，要她和阿平好好活下去...
心里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柳漾痛苦异常。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放着的水果刀。
颤着手将水果刀拿在手里，柳漾盯着自己的另一只手。
她毫不犹豫，用力将水果刀扎上自己的小臂。
钻心的疼，但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血顺着茶几流了一地板，混杂着柳漾凉湿的泪珠。
她真没用。
为什么这么没用？
祖母死了，连弟弟也救不了。
甚至连仇人也没法带走。
她为什么要活着？
一下又一下，柳漾的眼眶被泪水模糊，只余下一片手臂的剧痛，在不断告诉她，她这条命还在。
再次落刀的一瞬间，一只手突然扭住她的腕子，用力将刀甩了出去，“你在做什么？”
柳漾抬眸，对上周鹤庭愤怒的眼。
她怔怔望着他，突然笑了，“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看我离了你之后，有多无助多绝望。周鹤庭，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如果我不出府，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我觉得，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我遇到了你。三年前，要是我没有跟你遇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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