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讨厌二叔一样,讨厌未经允许,就踏足我生活的人。」
「恰好那时,宋衍在去跟投资方吃饭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还是你的人。」
「我就把你当作跟我二叔一样,心狠手辣的人了。」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宋衍而讨厌你的,我不喜欢宋衍,只是看不惯一言不合,就毁掉别人前途的人。」
时淮序轻轻反握住我的手,「对不起,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周全。」
「不是,」我抱着他的胳膊,「我都说了,是二叔的问题,你才没错呢。谁敢骂你,我去跟他吵。」
他沉默了会,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第一次,有人护短,是护在我身上的。」
闻言,我又是一阵愧疚。
时淮序的家庭,业内鲜有人提起。
他的确,是没什么人护着的。
时淮序很认真地望着我,「能说说……你是怎么开始喜欢我的吗?」
夜色很黑,但我却能看见他眼底的希冀。
「有一次,你喝多了酒,回来,踢到我给小狗织的围脖。大半夜的,盘腿坐在地上,研究怎么给它织围巾。」
「我喊你睡觉,你说小狗没了围巾,冬天会冷。」
「所以我觉得,一个能关心小狗冷不冷的人,也许……不会那么狠心,去害别人。」
其实还有点我没告诉他,时淮序那晚说了梦话,他说,「宁宁,我也很冷。」
刚好在我半夜起床喝水都时候,被我听见了。
心就软了一软。
觉得他也很可怜。
孤零零的,没人喜欢。
时淮序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家会养小狗?」
「嗯,七年后,我的生日,你送了我一只。说你太忙,总不回家,让它陪着我。」我乐呵呵地掰着指头数了数,「算起来,它这会应该是哪家的老狗,还没投胎转世呢,咱们小狗特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都怀疑,它没喝孟婆——」
话说一半,我突然卡住了。
时淮序一愣,「怎么了?」
我呆呆地抓住他的手,说:「宋衍……他跟我一样。」
「什么一样?」
「天台上,」我扭头,眉头越皱越紧,「宋衍最后跳下去时,跟我说,好多年没听我给他唱过生日快乐歌了……」
「可是去年,我给他过过生日。」
时淮序眯了眯眼,瞬间就明白了。
「你是说,前世,你有好几年——」
「是。」
血液在往头上涌,这种感觉如芒在背。
「按照他说的,他等我一首生日歌,等了很多年,那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我和时淮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们,有人把宋衍接走了。
再问,就以不能透露患者信息为由,拒绝了我们。
这种情况,很难相信宋衍跟那件事毫无关系。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他刚才是故意跳下去的吗?」
时淮序握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敲在真皮套子上,说:
「一般来说,楼层不高的地方,警察都会支起充气床。倘若是我,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跳下去而摔不死。」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哦……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心理?」
他轻轻哼了声,「骗取你的同情心,好让你偏向他而已。」
这真的是时淮序两辈子以来,头一次跟我说如此「酸溜溜」的话。
我抿着嘴,郑重其事地点头,「嗯,你挺懂啊……」
他干巴巴道:「男人最懂男人。」
我没点破,而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提前十年,告诉时淮序要提防谁,事情应该不会变得更糟糕。
想起前世他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抱住我的那个场景,心脏又开始痛。
怎么会不动心呢……
人对人好,是会被看见的。
来回在路上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家时夜已深。
刘妈回去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时淮序刚要伸手,我猛地扑过去,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他那双长腿不得已跨在两侧,撑住我的重量。
时淮序衣衫乱了,哑声说:「你想干什么?」
「时淮序。」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喉结一滚,扶住我的腰,以免我从他身上翻下去。
「下去。」
近乎狼狈的命令语气。
我诧异地眨眨眼,「不会吧,你——」
「别说。」他捂住我的眼睛,说出的话冷酷无情,「也别看。」
眼前骤然黑下来,随着眼皮开合,睫毛刷过温热的手心。
谁知道「我爱你」杀伤力这么大。
能让他这样方寸大乱。
我咧嘴一笑,「我爱你……我爱你……」
俏皮的玩笑话,像羽毛,往他心坎里挠。
挠得烈火绵延成片。
我撑着他的胸膛,能直接感受到掌心之下,逐渐加速的心跳。
于是放软了语调,「阿序,我爱你——」
下一刻,嘴唇被他堵住了。
他前所未有地强势,将我困在角落里,不容拒绝地承受他的爱意。
那双手像抚摸珍宝一般,滑过我的侧脸,颈子,轻轻托住。
痴迷辗转。
「不听话……」他叹了口气,「你不饿吗?」
「饿呀……」我像只树袋熊,牢牢扒在他身上,手呲溜一声窜进他衬衣里,「饿了,吃饭……」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我干脆豁出去了,「喂……孩子的小名想好了吗?」
时淮序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抱着我经过餐桌,径直往卧室里走。
一股烤鸡腿的味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探出头往餐桌上一看,眼睛亮起来。
「哎,先等等,刘妈给我留了鸡腿——」
「不要想了。」时淮序头一次无情地拒绝了我,「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我说了算。」
8
我感觉,时淮序是有点谈判手段在身上的。
他岂止是有点,简直奸商一个。
他的声音在暗夜中呢喃,带着我如浪潮中的一叶小舟。
细碎的吻吻遍了指尖,最后被他揉进心窝。
「我是你的。」
我沉迷美色,哼哼了一声,翻身将这个男人牢牢扑倒,「我的,都是我的……」
后来,洗完澡,我眼皮发黏。
一双手趁着抱他的功夫,四处乱窜,占尽便宜。
他像一只温顺的大狗,似乎永远不会有脾气。
「宁宁。」
「嗯?」
我困极了,声音都黏黏糊糊的。
「刚结婚那会,你答应跟我去看电影,结果第二天胃疼,取消,去了医院。是去见他吗?」
对我来说,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我回忆了下,似乎跟宋衍没什么关系。
前一天时淮序托人送回了小蛋糕,再加上我又吃了包泡椒凤爪,得了胃肠炎。
去医院挂了点滴,拿完药,就回家躺着了。
但是听时淮序的语气,似乎不太对。
我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爬起来坐着。
时淮序短暂的错愕后,说:「对不起。」
「你先别道歉,我没生气。」我盘腿坐起,「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去找宋衍了?」
按理说,以他的本事,可以轻轻松松获取我的行程,自然也会知道,我正半死不活地在医院里挂水呢。
可是他并没有查。
时淮序在短暂的沉默后,老老实实招了,「我能看到宋衍的朋友圈。」
「他不是不爱发朋友圈吗?」
四目相对。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时淮序掏出手机,递给我。
我迫不及待地点开宋衍的头像,在看见他朋友圈内容都那一刻,脑子嗡的一声。
「八月初九,今天宁宁说要给我过生日。感谢我的爱人。」
「八月初一,尝到了宁宁亲手做的饭菜。还是以前的味道。」
……
我疯狂往前扒,直到半年前,那一条。
「电影上映了,等宁宁来……」
正是我胃肠炎那一天。
而打开我的手机,宋衍的朋友圈空空荡荡的。
这些内容,只对时淮序可见。
然而事实上,自从结婚后,我很少跟他有什么交集。
顶多是医院打电话来缴费,或者医生要调整治疗方案的时候,出现。
我是真的拿他当一个老朋友对待,可是他却在背地里,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亲人。
我气得脑袋疼,「你就信了?」
里面连张我的照片都没有。
时淮序垂眼,盯着我手机上空荡荡的朋友圈,眼睛里有什么在慢慢亮起。
「宁宁,我不敢不信。」他反复地点开,又退出,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乍见光明后,无意识的动作,「我怕找人去查,得到你和他真的坐在电影院的消息,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知道。」
我又气又心疼,「你问我一下也——」
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是啊,他不敢问。
那时候的我,动辄对他恶语相向。
恐怕得到的答复,也不会比时淮序自己猜测得好多少。
「我错了。」
我一头扎进时淮序的怀里,眼睛发酸,「对不起,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
他低低地笑了声,吻过我的耳畔,「不会,我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可爱。」
「只是……别再说不要我了。」
这一晚,我们之间最后一点隔阂,也消失了。
9
我怀疑时淮序是有点受虐倾向的。
一天不找骂就浑身不自在。
立秋的某天早上,我又一次爆发了。
「时淮序,你是想累死在公司,好让我给你送爱岗敬业的锦旗吗?」
电话里,时淮序性感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砂质,略微带了点鼻音,笑道:「我还撑得住。」
昨夜后半夜,他发了场高烧,浑身滚烫。
我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开了退热药。
半哄半强迫给他喂下去,又端着小盆,给他擦洗身体。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烧退了。
我给刘妈写了张清淡的食谱,好让时淮序起床的时候吃,然后就缩他怀里沉沉睡去。
谁知道一睁眼,十点,人去上班了。
兴许有了前世的阴影,我格外注意他的安全问题。
简单吃过早饭后,又带上刘妈做的粥,急匆匆去了他的公司。
秘书一见到我,紧张地站起来,「时总在办公室,不便见客。」
「没关系,我等会儿就好。」
说完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来,玩手机。
渐渐地,我听见时淮序跟人说话。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犀利。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抓住。」
「时总,您这明明是故意让我犯错——」
时淮序轻笑一声,「那又如何?」
「您这是不讲道理。」
「我是个生意人,唯利是图。从不会跟人讲道理。」
我托着腮,听得认真,秘书却要被吓死了。
门猛地被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愠怒的中年男人。
临走时,不经意跟我对视了一眼,我愣住了。
方老板……
不就是前世捅伤我的那个凶手?
难道时淮序已经开始行动了?
提前十年,不愧是行动派。
秘书满头是汗,扯大了嗓门,「时总,您太太来了。」
我回神,拎起食盒走进去。
并没有看到执掌职场生杀大权的冷酷男人。
时淮序坐在窗边,白衬衣一尘不染,对着我笑得温柔,「我中午会回去的。」
我把饭盒咚地放在他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下,「刚刚那个……」
「吓到你了?」
他声音很轻,笑道,「抱歉,我下次注意语气。」
「不是……」我挠了挠头,「这个人,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捅伤我的人。」
时淮序眼底淬了一层冰,简简单单说一句「交给我就好」,便埋头认真吃饭。
时间刚刚好,粥还是温热的。
他真是有着很好的教养,连吃个饭都赏心悦目。
见我还盯着他瞧,时淮序顿了顿,「你要跟我一起吃吗?」
「不要。」
我纠结地探了探身子,「那个……」
时淮序重新停下,叹了口气,「你想买包?还是买衣服?用我给你的那张卡就可以,或者等我结束工作后,陪你。」
我一咬牙,耳根都红了,「麻烦你……能不能……用刚才的语气跟我说话……」
「什么?」
我捂着脸,就差缩到桌子下面了,「拜托,我真的很吃那一套。」
时淮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我又想到某个夜晚,脑子一抽跟他说:「拿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
突然如坐针毡。
有些骚话真的是不经意就脱口而出。
时淮序咽下食物,突然笑了。
我羞赧地踢了踢他,「不许笑我,忘掉我说的话……」
「不会忘的,」他盯着我,「我永远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当天,他们公司的人,看见我脸红得像个柿子一样,冲出了公司。
前世今生纠缠了这么多年,最近才有热恋的感觉。
时淮序的朋友圈被我征用了。
隔三岔五发失败的厨房作品,心血来潮拍出的模糊情侣照,还配上酸的倒牙的小学鸡文案。
时淮序委婉地说:「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朋友的。」
言下之意,确实有点丢脸。
但见我玩得不亦乐乎,他索性也接受了众人的调侃。
每个朋友圈下面,都躺着固定几条评论。
「老光棍栽了。」
「又出来晒老婆了……」
「你要是被嫂子绑架了,就眨眨眼。」
时间飞逝,眨眼便至深秋。
宋衍似乎以及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手机号注销了,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
偶尔看到高中生放学的场景,我还会想起以前。
可是直觉告诉我,一切不会以如此简单的形式落幕。
时淮序变得很忙。
早出晚归。
有时候,我在家里等他,会想起前世。
他也是这个样子,有忙不完的事情,陪我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夫人,十点了,早点睡吧。」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堆满了新买的东西。
「我再等等吧。」
算起来,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跟他打过照面了,今晚就是突然想等等他。
天渐渐冷了,我杀去商场,给时淮序置办了一身冬装。
驼色格子围巾,羊毛大衣,还有跟我款式差不多,毛茸茸的略显幼稚的情侣手套。
往衣柜里放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套里有手机振动声。
掏出来一看,是封邮件。
我拍了个照片,给他发消息,阴阳怪气的,「淮序哥哥,怎么还有人家不知道的手机呀?」
他早已习惯了我偶尔抽风的玩笑,回道:「工作用的,忘记带了,帮我打开看看。」
我笑着打开邮件,嘟哝道:「可别是别人给你写的情书,那我可要闹了——」
界面跳转,是一封病历报告。
我眯着眼,放大看了看,「宋……成辉,颅骨骨折和颅内出血……」
「这个人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吧……哦,下面有死亡报告,工伤,真可怜啊。」
时淮序听完,「乖,把手机放回去吧。我待会回家,给你买小蛋糕。」
「刚才还说让我随便看呢,小气鬼……」
他笑了笑,「没什么好看的。」
厨房里还给他热着饭,我把手机塞回去,又拖出包装纸,打算把新衣服包成礼物,给他个惊喜。
闺蜜俞晚在电话里揶揄我,「从前烦人家烦得要死,桑宁,你别是换了芯吧……」
「我们家淮序哥哥最好了,以前眼瞎不行?」
「行行行,你什么时候合伙跟我开工作室啊,知不知道你的设计稿一稿难求?」
我犹豫了下,「再等等吧……我在家里也可以给你稿子嘛……」
「哟哟哟,你就陪着你的淮序哥哥吧。」
我承认,是想多陪陪他。
倘若重来一次,没有任何改变,我们终将一起走向死亡,那可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时淮序是踩着点回家的。
客厅里只给他留了盏小灯,砂锅煲尚且温热。
我抱着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屏气凝神。
时淮序轻轻叫了声:「宁宁。」
我没出声,猫着腰绕到他身后,突然往他肩膀上一扑。
「喵!」
时淮序无奈地背着我,「抱紧了,别掉下去。」
「你怎么不害怕?」
「我看到你影子了。」
我无趣地蹭了蹭他,「去卧室,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依言背着我走进去,卧室正中间摆着一个包装得七扭八歪的巨型礼盒。
「这是……」
「给你补生日礼物呀。今年连长寿面都不是我做的,真的很不满意。这些钱,可都是我辛苦画设计稿赚来的。」
我从他背上溜下来,献宝一样,「你拆开看看。」
时淮序垂下眼睛,看了很久,说:「宁宁,谢谢你。」
「快呀!」
他的手搭在礼物盒上,犹豫了很久,「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本文出自月暮鬼故事网,转载需带上本文链接地址:https://www.yuemucn.com/changpian/3233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