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孜文摇摇头:“也没什么。”
她带走两个新婢女,把宝月留下:“你在府里好生待着,把书箱里的书都拿出来好好晒一晒,太阳落山收回来。”
张家请了族里的尊老来施家说话,又带了不少礼,连张远舟都亲自上门来致歉,施老夫人冷了几日才转圜,张圆不见傅孜文,只说二小姐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好不容易私下找到宝月,听说是傅孜文去了寺庙里小住。
傅孜文也没打算避他,见了来人:“圆哥哥这几日可好?”
他黯然的点点头,声音嘶哑:“我只怕妹妹不好。”
她给他斟茶:“我很好,只是在家住烦了,出来散散心。”
他坐了半晌,说了好一会话,傅孜文撑着头颅,懒懒的不说话,两人去后林走走。
“母亲行事鲁莽,我亦未曾料到,这几日家里人也劝了许多,母亲也知愧,恨不得亲自向妹妹道歉,妹妹这回就原谅她吧。”
“傅孜文对夫人,心中向来敬重,从来未怪过。只是经此一事,彼此心中有了芥蒂,以后再如何修补,也是有了隔阂。”她叹气。
“我会好好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的心始终是向着妹妹的。”张圆看着她,“明年秋闱,我要专心念书父亲有座小宅子,我去看过,略简略些,??很清幽,离府学很近,我和家里说,成婚后我们搬去住好不好。”
“可以吗?”她笑盈盈的,“这样似乎不太好?”
“可以的,我有办法。”他握住她的手。
她欣喜的点头,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抓住他的袖子,青涩的少年郎,眼泪像水一样澄净,唇像桃花瓣一样柔和,她伸手,微凉的手指轻轻触上他的唇瓣,轻声道:“圆哥哥。”
桃花正艳,杏花初放,风熏草暖,他慢慢俯低身??,只有经过磋磨的感情才愈加浓烈,她柔柔的攀着他肩膀,将柳腰搦在他手下:“情郎哥哥。”
他第一次初尝唇脂滋味,是一种芬芳又清淡的香,回味无穷,那香甜??后,是柔软甜蜜的唇,温热滑腻的舌,颤颤巍巍在他唇齿间,需要他的怜爱。
汹涌的浪潮无法抑制,肆意拍动身??,最后都化作舌尖的一点闪亮银线,来回勾勒着彼此唇齿的模样。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要快点把你娶回家。”
有一双单薄的眼在杏林一晃而过,停在外头的马车缓缓启动,蹄声粼粼,敲在湿润的青石板地上,一声声,一声声
香猊烟袅,银樽酒残,内室的香太过浓郁,慢慢凝冻成一块混沌的琥珀,而后床帐渐起的细微声响像裂痕,一点点蛛网似的向四下蔓延,最后是女子啊的一声尖而哑的挣扎,将满室的旖旎砸开。
“我对你不好么?”
轻柔又甜蜜的声调。
她满脸涨的通红,瑟瑟可怜跪在床间,像一只任人屠宰的羊羔,前半瞬还在浓情缠绵里沉浸,后半瞬喉间的一只逐渐缩紧的??,让她从突如而来的窒息感中霎时清醒过来。
“很很好。”她脸色发白,嘶声抖出几个字,眼瞳里倒影的面容清朗如月,神色温柔似水,像是深情凝望的情人。
修长的??握着脆弱的颈子,一点点慢慢收紧,她渐渐觉得难以呼吸,脸色发白,唇色发紫,僵硬的指颤抖着摸上他的??臂:“求求求您”
他温柔一笑,放松手下力道,五指摩挲着颈间温热柔软的肌肤:“如果我抽掉你的骨头,缚住你的??足,把你永远关在这屋里,你还??不??觉得我好?”
她惶恐不知如何作答,忌惮着他的禁锢的??掌,怯怯道:“我我不知道”
他松开她,颈上的指印清晰可见,视若无睹,施施然下床,赤足披袍,走去熄灭香猊中燃的甜香:“你当然不知道”
他还有心思去喝茶,坐在椅上闲散和她说话:“你原??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家中还有何人?如何进了这儿?”
他第一次问她,以往他素来不说这?,只来解闷,散心,释放,她刚受过惊吓,听得他问,喉间生痛,仍哑声答他:“我以前名字叫小月,家在盂城,家里还有双亲和三个弟妹家里素来贫穷,后来父亲生病,为了筹银子治病,才来这儿”
他颔首喝茶:“至少还有家人在”
袖袋里有封信,他抽出来再看,要在寻一个守备夫人并不难,那夫人姓杨,有金陵口音,隔日就把坟迁走,看来就住在南直隶省内,往来吴江很方便。
是这个吗?
镇江曾有个郑姓守备官,在式微时曾娶妻杨氏,杨氏有远见,为人豪爽,有女子英气,少年时曾为家婢,颇得家主信赖。
那家家主姓杨,在金陵为官,官儿做的不小,只是可惜,在十五年前的党阀?争里当了牺牲品,一家老小,无一人保全。
每隔个两三年,杨氏还??回到金陵去祭扫家主墓地,灵牌上的姓名密密麻麻,最小的一个孩子名字叫杨玖儿。
不是小酒,?不是小九,而是玖儿。
原来兜兜转转,仍是名茕茕孤独的可怜孩子。
年轻男子的眼里泛出奇异的光彩,世事是如此的玄妙,命运又是如此可笑。
施家新园子建的很快,屋舍小院都已经落成,要慢慢的安置门窗扶手,近来况苑忙着带人移栽花草,堆砌凉亭荷塘,天尚不算热,他已然换了薄裳,挽起袖子,就地展开园子图纸,指挥佣工各处落景。
容怡辰在一旁默默看了??,被况苑瞧见,收了草图,爽朗一笑,上前揖??:”大哥儿。”
况苑正值年轻男人最顶峰的岁月,气质混杂,不是瘦弱书生,?不是计较商贾,通?曲艺雅致,又沾泥带土,万般糅合在身上,配上他那双莹润的眼,粗瞧不起眼,细看才能显山露水。
容怡辰?回了礼:“有劳况兄辛苦,请况兄移步,有?事儿要请兄长帮忙。”
两人进屋喝茶,容怡辰一席话毕,况苑怔住,容怡辰笑了笑:“君子成人之美,我愿为牛郎织女驱鹊搭桥。”
况苑脸色很快转圜,淡然道:“不过逢场做戏而已,两人各取所需,算不得牛郎织女,?无须费神谋划。”
他和杜若,从不约定下一次的见面,能贪着便好,没有?无所谓,舒爽之后各自抽身,向来不拖泥带水。
容怡辰一笑,亦一叹:“原来人人都喜欢言不由心。”
隔日杜若往绒线铺买绒线,正巧遇上窈儿,姐妹两人一道逛了一遭,没遇见什么好的,窈儿拉着表姐往施家的绒线铺去。
容怡辰正巧在,陪着说了好一??话,窈儿又要去看缎子,故请杜若去了后头雅室喝茶歇息,没料想雅室里多了个喝茶人。
自年节?后,两人见面渐稀,算起来近两月不曾见,这次意外见到,杜若不由得吃惊:“你如何在?”
况苑将昨日之事一说,杜若苦笑:“他这打的是主意?要抓着我们两人的把柄做什么?”
她将张夫人夜闯施家?事和况苑说道:“我婆母这回惹了祸,今日还躺在床上,施老夫人虽然收了赔罪礼,估摸着两家心头都恼着,他怕不是要找张家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杜若幽幽叹气:“若是有一日我两人的私情被世人皆知”
“怕了?”况苑问她,将她抱在身上坐。
“若是张家肯合离若是我娘家肯收容我又何必如此自贱自轻”她轻轻咬牙,身儿打颤。
况苑不说话,擎着她的臀往下看,杜若掩着他的眼,敲打他:“不要脸。”
窈儿将铺子逛完,不见自己表姐,正想去寻,被容怡辰笑盈盈拦住:“二嫂家中有事,已然归家去,倒不用寻了。”
“既然走了,如何?不说一声。”窈儿嘟囔。
容怡辰??送窈儿回去,而后再回了绒线铺,见杜若和况苑两人已散,自己回了施府,??去了施老夫人处问安。
他归的晚,几个弟妹都已散了,施老夫人见他这么晚回:“今日又忙什么去了?这么不得闲,连晚饭也用不上。”
容怡辰略说了说,施老夫人听他见窈儿,又送人回府,笑道:“近来你两人走的倒勤快了?,赵家前几日还送了?时兴瓜果来,真盼着早一日能开花结果。”
容怡辰正想敷衍,施老夫人又叹道:“你二妹妹?很喜欢窈儿,屡屡在我面前夸她,还说等咱们园子搭起来,赵安人喜欢听戏,窈儿喜欢杂耍,多请两班人来,一起热闹热闹。”
容怡辰顿住喝茶的??势,缓缓笑道:“我知道二妹妹喜欢夸人,没成想赵窈儿也入了她的眼,还时时夸着。”
施老夫人点头道:“是啊,甜姐儿若不是近来忙?,倒是要多邀着窈儿来家多坐坐,她们姐姐妹妹一起说说话。”
容怡辰出了正屋门,往见曦园去,行至一半,步伐又拐了拐,绣阁里有灯,一盏两盏,似乎还有轻微笑语,不知是谁的笑声,如今绣阁里住了傅孜文和苗儿,婢女?多,他许久不来,?不知何时,屋檐下挂了两串小小巧巧的灯笼,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往上,是暗夜,有模糊的云团,这几日都有微雨,天色算不得上佳,是凝夜紫的天空,凉又寂寥,孤而空寂,昭示着明日天色,依旧不见晴朗。
杜若未曾料想,事情突然有了如此的转折。
她和归家有?晚,到家已是日暮夕山,张优早从衙里回来,家里人脸上都添了几分喜气:“优哥儿右升了司里副提举,今日把官袍拿回家浆洗。”
副提举是从七品的官职,颇有?油水,正是张优那五百两银子的功劳,张优刚才张夫人屋里出来,目不斜视,只在她耳边冷哼一身,和杜若擦肩而过。
前几日张夫人夜闯施家闹事,原就是从张优嘴里惹的祸,张夫人回味那日施家说的话,心中仍是有?忿忿不对,故又找张优诘问,他这回躲不过,只得道出实情,原是和同侪去院里喝酒,一个相熟的妓子私下和他所说,正是蓝家表叔醉酒?言。
张夫人闷闷坐了半晌,张优道:“儿子?不是挑唆圆哥儿的婚事,若此事将来掩的过去,母亲就把他家二姑娘娶回家,好歹他家陪了一笔丰厚嫁妆,若是母亲心头容不下,这门亲事还是早早作罢。”
杜若再踏入婆母屋内,见张夫人仍闷坐在椅上,好半晌回过神来和二儿媳说话,又软言相劝:“优哥儿如今?出息了,你们总归是年轻夫妻,闹了这半载,?该歇歇了。”
杜若点点头,回屋后,重新妆扮一番,做了个鲜妍娇嫩的模样,往书房去?张优送汤,劝他回屋过夜。
张优见她主动贴上来服软,将她冷嘲热讽一番,赶了出去,杜若争不过他,气的病倒在床,躺了几日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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