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李琳看着曲榆夏脸颊的疤，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安慰道：“好在疤很浅，化妆遮一遮就好。”
曲榆夏捂着脸，并没有再意：“没事……”
她曾为变成纪桐江喜欢的样子努力过，但结果却只得来一句“禀性难移”。
更何况现在他们都说已经快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琳嗐了一声：“怎么能没事呢，你康复以后总得找男朋友结婚吧。”
闻言，曲榆夏面色一滞。
结婚……
这个念头她也想过，甚至还不止一次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嫁给纪桐江。
但那终究是梦，而且自己手术就算成功了，她能活超过十年的几率也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曲榆夏勉强扬了扬嘴角：“我现在只想替我奶奶讨回公……”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口出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是方颖。
方颖拿着果篮走进来，笑容大方：“听说你好多了，我来看看你。”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香水的幽香钻进曲榆夏鼻内。
不一会儿，弥漫着药水和消毒味的病房被这股味道充斥。
李琳得去看其他病人，和方颖简单的打了招呼后便走了。
曲榆夏看着方颖淡蓝色的斗篷外套，眉目微蹙。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款式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莫名有点格格不入。
方颖见她看着自己的衣服，轻笑：“好看吗？寒夜送的。”
听了这话，曲榆夏眸色一紧，生硬的挪开了视线。
这时，秦霄宇拿着个小礼盒进来。
看见方颖，他惊讶瞬也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病床前把礼盒递到曲榆夏面前：“生日快乐。”
曲榆夏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霄宇眉一挑：“当事人的基本信息我会不知道吗？”
说着，他把礼盒塞进她手里：“打开看看。”
曲榆夏迟疑了几秒后小心的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条石榴石手链。
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价格不菲。
曲榆夏当即合上推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生日蛋糕寒酸了……
秦霄宇却直接把手链取下戴在她手上：“戴上有好运。”
“可是……”
“你做完手术还给我不就行了。”
“……”
面对眼前完全忘记自己的两人，方颖脸上的笑几乎快龟裂了。
她看着曲榆夏手腕上的手链：“做秦律师的当事人还真是有福，生日礼物都这么与众不同。”
古怪的语气让曲榆夏脸色微沉，甚至生了丝反感。
但这种感觉不是源于纪桐江，纯粹是因为方颖的为人。
秦霄宇转过头，浅浅吸了口气：“香奈儿黑可可，方小姐很有品味啊。”
他顿了顿，话锋倏然一转：“只不过有点刺鼻了，而且你这件衣服也……”太违和了。
秦霄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方颖被气的脸色发白，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不许动怒，只能扯出个难看的笑：“既然曲榆夏有你陪着，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憋着一肚子火大步离开。
看到这一幕，曲榆夏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明秦霄宇也没说什么重话，竟然让方颖气的待不下去。
曲榆夏抬起头，正向说什么，却被秦霄宇认真的注视盯的一愣：“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你还挺漂亮的。”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曲榆夏整个人都怔住。
她低头侧过脸，闷声道：“虽然今天是我生日，你也不必睁眼说瞎话哄我开心。”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夸过她漂亮，顶多被说模样周正。
秦霄宇嘴角微扬：“这是实话。”
他的确没有撒谎。
曲榆夏的长相并不能让人一眼惊艳，但耐看到很难让人挪开眼。
而刚刚难得的一笑都透着股柔和的温暖。
或许是她从前的妆发太过夸张，才遮掩住了原本的单纯。
另一边。
从法院回到律师事务所的纪桐江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拿着生日礼物赶去医院。
路口红灯时，他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袋子出了神。
从认识曲榆夏起，自己只有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给她买过一个生日蛋糕。
纪桐江失笑，暗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
只是这一次，曲榆夏不知道会不会还和之前一样板着脸面对自己………
二十分钟后，纪桐江把车停在了医院停车场。
因为午休时间，住院楼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纪桐江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面传出笑声。
他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病房中对秦霄宇笑的灿烂的曲榆夏。
他已经不记得她上一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抬眸间，曲榆夏看见了门口那个修长身影，轻松的笑容僵了瞬后迅速敛去。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闪躲着对方的目光。
秦霄宇侧目看去，眸光一暗。
纪桐江压着胸口的沉闷，缓缓走进病房：“生日快乐。”
他将袋子递了过去，语气带着丝微不可察的忐忑。
曲榆夏看了眼，并没有接：“谢谢小叔。”
见她没有收的意思，纪桐江表情也慢慢低沉。
他知道曲榆夏还因为之前的事对自己耿耿于怀，但他也不想两人的关系永远这么僵下去。
正当纪桐江想再说什么时，秦霄宇接过袋子，一脸自来熟：“曲榆夏，毕竟是长辈送的礼物，你总得看看。”
“长辈”的重音惹来纪桐江一记刀眼，他从没觉得秦霄宇这么烦人过。
秦霄宇也没在意他利刃般的目光，主动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件淡蓝色的斗篷式外套。
曲榆夏看着眼前熟悉的衣服，隐约间又闻到了那股香水味。
一时间，刺痛在她心里荡漾开来。
这件衣服，就是方颖穿的那件吗？
秦霄宇眉目微拧，嘴角溢出句讥讽：“想不到你会拿别人穿过的衣服当生日礼物。”
闻言，纪桐江脸一拉：“你胡说什么？”
秦霄宇轻佻地把衣服丢回袋子，而后执起曲榆夏戴着手链的手：“我晚上再来看你，有事就让医生联系我。”
说完，照着她的手背就要吻下去。
可秦霄宇刚俯身，曲榆夏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拉住，紧接着纪桐江冰冷的声音响起。
“别把你在法国的把戏弄到这儿来。”
薄茧摩挲着手背，略微粗糙的触感让曲榆夏心跳漏了一节拍。
自从她十六岁以后，纪桐江再也没主动牵过她的手。
秦霄宇瞥了眼面前满眼戒备的男人，轻哼了声后转身离开。
再次回到只有两人的空间，曲榆夏越发窘迫。
她抿抿唇，匆忙地想收回手。
可没想到刚把手抽走，便再次被紧握住。
“小叔，你……”
“不许喜欢他。”
空气顿时因为纪桐江坚决又莫名的话而凝固。
曲榆夏呆呆看着眼前眉眼带着愠色的人，脑子空白了瞬，只是觉得被握住的力道松了又紧，仿佛对方在做什么思想争斗。
而纪桐江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他是昏了头吗？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半晌，他才生硬地解释起来：“你跟他不合适，另外……他比你大八岁。”
曲榆夏眸光渐暗：“你也比我大八岁。”
闻言，纪桐江嘴角一僵，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曲榆夏视线下落，停在被他攥住的手上：“而且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纪桐江沉默，心续却被慢慢搅乱。
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曲榆夏对秦霄宇笑，甚至不抗拒他的接触，自己就看不顺眼。
可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距离过于近，让本就微妙的气氛多了分暧昧。
正当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时，何思辰的声音突然出现。
“曲榆夏，手术的……呃。”
面对眼前的场景，何思辰先是一惊，而后在接收到纪桐江冷冽的眼神后，背脊阵阵发凉。
他讪讪笑道：“那什么，我先去查房，你们继续。”
说着，何思辰转身离去，却还是八卦地转头看了几下。
纪桐江稳着气息，放开了手。
等看见那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痕，他眼底掠过丝自责。
曲榆夏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回去：“谢谢小叔的心意，但不必了。”
似曾相识的话让纪桐江心口一紧。
两个丽嘉月前他过生日，曲榆夏送的礼物也是这样被他拒绝。
好一会儿，纪桐江才接过，心里却告诉自己送的礼物不合时宜，因为曲榆夏这些日子不能离开医院。
他捏着袋子，声音低沉：“我去帮你买点吃的，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纪桐江头也不回地走了。
曲榆夏皱眉，她早就吃过了……
望着敞开的病房门，她很是惆怅。
自己和纪桐江之间似乎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到同出一个空间都有说不出的尴尬……
医生办公室。
刚坐下的何思辰正喝了口水，便见纪桐江臭着脸走进来，把一个纸袋扔在桌上。
“给你了。”
闻言，何思辰一脸欣喜地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纸袋：“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犒劳……”
可看到里面是件女士外套，他整个表情都垮了。
何思辰拿着衣服，又气又无奈：“你确定是给我的？”
说话间，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而后闻了闻衣服。
“还是别人穿过的！？”
听了这话，纪桐江变了脸，为什么秦霄宇也说这件衣服别人穿过，这明明是他让苏烨去买的。
“你怎么知道别人穿过？”他忍不住问。
何思辰把衣服丢给他：“你自己闻闻，香奈儿黑可可，这款香水刚上市不久，而且衣服吊牌也没有。”
扑鼻而来的香味刺的纪桐江紧蹙起眉，翻开衣领，原有的吊牌不翼而飞。
不可能啊，从律师事务所到医院，衣服一直是在自己手里。
见纪桐江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何思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纪桐江将衣服丢在桌上后转身离开。
一路匆匆，他拿出手机翻出个号码，眼神冷冽的按下拨通键。
从苏烨那儿听到方颖去过自己办公室时，纪桐江浑身的气势凛冽到了极致。
他正向打电话给方颖，季母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纪桐江眸中闪过抹不耐，好半天才按下接听键：“妈，有事吗？”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季母的哭喊：“寒夜，你快回来给你妈做主啊！”
纪桐江愣住，俨然对那边的情况感到疑惑。
紧接着季父带着怒火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叫儿子干什么？他还要工作呢！”
“你还知道自己有儿子，一大把年季干出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季母带着哭腔的怒骂伴随着破碎声，通话被挂断。
纪桐江再回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他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回去看看。
半小时后。
纪桐江推开父母家的家门，一个玻璃杯砸在他脚边，碎片溅了一地。
“战争”显然还没结束。
“寒夜，你可算回来了。”
先一步赶来的方颖走上前，脸上满是担忧。
香水味钻进纪桐江鼻内，让他想起那件衣服上的味道。
可季母沙哑的哀嚎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
“现在当着寒夜的面，你老实说，卡里的钱到底去哪儿了！”
纪桐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季父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出了什么事？”
面对儿子的询问，季父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被季母抢过了话：“寒夜，你爸他在外面养女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父也气红了脸。
季母指着他鼻子就骂：“那你说，我卡里的钱呢？”
听到这个问题，季父再次低下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季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压低声音解释了句：“阿姨今天去取钱，但卡里只剩下一千块了。”
对于她的靠近，纪桐江不露声色地拉开距离。
他扫了眼方颖的衣服，若有所指：“衣服不错。”
听似莫名的话让方颖心一悬，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是吗？这是我刚……”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纪桐江越过她走到季父面前：“爸，你很缺钱？”
季父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回答，而是起身道：“寒夜，你送我去趟医院。”
闻言，三人愣住。
而季父更是无视了季母的撕心裂肺，直接走了出去。
纪桐江看着季父的背影，眉目间掠过些许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父子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上了住院楼的电梯，纪桐江才问：“你来看曲榆夏？”
这一栋楼除了曲榆夏，在没有和他们家有联系的人。
季父点点头，沧桑的眼神中满是疲倦。
电梯门打开，他轻车熟路地朝曲榆夏的病房走。
而跟在他身后的纪桐江被季父弄得一头雾水。
可就快到病房时，季父突然停下脚步：“寒夜，爸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转过身，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沉重开口：“这件事对你而言可能不公平，但爸真的没有办法。”
季父少有的严肃让纪桐江不觉一怔：“什么事？”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季父一字一顿。
“等曲榆夏的事全部解决完，和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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